昏暗的卡座裡,姜意風蓦然感受到身下傳來的兩處心跳。
他竟然有那麼一刹,從兩處心跳中察覺到了一絲同步震顫的意味。
一處心跳來自溫午盞,被子就墊在他身下,渾身緊緊裹着舒軟。
另一處心跳,若不是姜意風在酒吧的窗前目睹了“它”收縮躍動的一幕,此時也必然認不出——
異變核心措不及防出現,現下徘徊着遊弋着,隔着溫午盞滿是安全感的身軀,他都不免感到濃郁的被窺伺的戰栗寒涼。
像是要被卷進去。
特别是在溫午盞的心跳與異變核心共顫那一刹,他切切實實驚得,腎上腺素飙升了毫秒。
也就在他手心出汗這一瞬,身下綿密的被褥有一處變回手,反扣住他的十指。然後,被褥完全貼着他的呼吸輕輕起伏,起伏到他的腎上腺素回落,像是在哄心愛的孩子。
“意意,放松些。”被子把他卷着裹起來,溫軟的被角揉他的發頂,“沒事的,我護着你。”
Enigma平複過來,又被他的被子這誘哄的語氣惹得微僵。
一打眼,果然看見容珘的嘴角上揚又落下,憋笑憋得小腹都在抖。
笑到一半,發覺自己又礙着舊主當一床被子哄人了,忙舉起雙手投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哄、你哄,别在我這沙發上亂來就行。”
姜意風還想從被子裡掙出來,沒想到掙得死被子不滿,又起了逗弄的心思,裹着人在容珘完全發現不了的被窩裡,變回一隻修長的手,往他腰股下輕掐了一下。
“溫、午、盞……”
Enigma咬牙,卻是不敢動了,隔着異變核心咫尺幹這種事,實在讓他頭皮發麻。
異變核心足足徘徊了十分鐘,久到姜意風都要懷疑這床死被子故意拿核心逗他時,黑暗才有褪去的迹象。
以溫午盞的身軀為分界,從沙發表層到整個靠窗卡座深入的地下,黑暗逐漸被深藍色的凝晶壓迫退卻。
容珘挑眉,用口型對被子說:“舊主大人,真寵。”
被子假裝沒看見,依依不舍地松開姜意風,讓他被包裹半天的主人出來透口氣。
姜意風頂着頭頂還在揉他發心的被角,坐直起來,面向容珘好幾次正襟危坐想開口,結果還是繃不住炸了毛,把頭頂亂揉的被角拍一邊去。
容珘“啧”了兩聲:“他都那麼寵你了,你就讓讓他吧。”
邊上的紀越華看了半天熱鬧,但沒個不可控級介者護着也不敢過去,隻能遠遠聲援:
“你就讓讓他吧!”
姜意風:“…………”
溫午盞壓退異變核心後變回大活人,緩了會兒,見他們起哄,一片藍色凝晶直接襲向容珘,唬得容珘匆忙往桌下一閃,酒潑濕毛衣。
處理完雜碎,他讨好:“意意,别理他們,你想怎樣都行。”
姜意風到底沒把這混蛋玩意兒搭在他胸口的手給撥下去,容珘才從桌下爬回來,就聽他家舊主大人上趕着白寵的那位冷聲問:
“異變核心平時就是這樣出現的?出現時連通時空用來轉運信息素抑制貼?”
容珘坐回卡座,終于明白在場的地位食物鍊,正經收了笑:
“是。就像剛剛這樣,核心在這裡,向外連接的各個時空端點借由核心互通,但晨昏裡幹涉不了。”他用指關節輕叩兩下桌面,像在思索,“說不準剛剛浮安場又轉了一批次等貼,當然也可能沒轉成,畢竟舊……你的介者把核心逼退了。”
這個解釋粗看沒有問題——一頭是浮安場,一頭是全滬城特别是南線,中間由晨昏裡周轉。
如果姜意風沒在第一附屬醫院發覺那份信息素受控的路線簇,說不準真會被這麼糊弄過去。
他用一種略帶警告意味的姿勢,将上半身傾離沙發一個角度,盯着容珘反問:
“擴散路線說不通。就算被轉銷的一方集中在滬城南線,人類的信息素受控也不會分布成輻射狀網絡。你隐瞞了什麼?”
紀越華也站到姜意風身後,兩個人類盯着一個介者,邊上的溫某人很自覺地摟住其中一個人類,對面的介者一時伶仃孤苦。
在舊主淡淡乜過來那一眼裡,他懂得了人情世故,雙手再次舉過頭:
“好好好,我說。姜少主,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把太多目光放在介者和人類的矛盾上,卻忘了人類本身有多……”他聳聳肩,“荒唐。”
姜意風已經預料到完整的情報。果不其然——
“我直說了,人類内部,你們的視野盲區,已經被浮安場滲透了。你沒猜錯,信息素受控程度體現為輻射狀網絡,就是因為——”
“有人是行走的擴散源。”
*
姜意風他們離開“晨昏裡”時,正午已過,傾斜的日光給整片高飽和的街道描出陰影。
姜意風站在那陰影裡,溫午盞從身後貼上來,把人摟着往前踉跄兩步,正好停在明朗的日光底下。
溫午盞的拇指與陽光一起碰上他的眉心,緩緩揉開褶皺:
“意意,别操心了,大不了把介者都湮滅了。”
“……”跟出來送客的容珘聽了這話,微笑,“請定點湮滅浮安場,不要傷及無辜人士。”
姜意風被溫午盞給逗笑了,握住面前他的手腕,反手扣着把溫午盞帶上,喊了落在一邊的紀越華:
“走了,你們糸安也該找來了。”
糸安署那一排警車上的30個介者,從浮安場一路循着中心街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