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把他攏得很滿，很細緻，連腰後都墊高了一塊，幫他卸去腰部的受力。

死被子，睡得這麼香。

姜意風感覺渾身不自在，被溫午盞這樣那樣之後，可以明顯察覺出，他們之間的聯結更加穩固，但又有聯結之上的東西介入。

像是……兩人之間的共感。

他想起昨夜下班前，電腦特意熄屏了才留下的報告最後一行——

【提請聯結研究所，開啟研究斷聯項目】

唉。

姜意風拍了拍被褥，它洗過了，把自己收拾得幹燥又溫暖，随便怎麼在裡頭打滾都很舒服。

要斷聯麼……

溫被某子輕輕動了一下，蹭蹭主人。被子幹燥和緩的暖香裹住他。

趁着被子還沒醒，被窩裡的人還能出來，姜意風狠狠心把被窩拆了下床。

房間連個門都沒有，“有介者麼？誰送我進來的，開個門。”

溫泉度假區位于滬城最西郊，加上不對外開放，晨起靜谧得仿佛能聽清空氣的呼吸。

光影猶猶豫豫一晃，晃前還趁姜意風不注意，偷偷戳了戳床上睡得正幸福、完全不知道丢了個人的被子。

見舊主大人醒了，默許，才把姜意風移送到外面去。

天色蒙上一層魚肚白，楓葉疏影漸漸明晰。姜意風難得沒被被子五花大綁到上班最後一刻，呼了口晨曦，好像自言自語：

“你是溫午盞手下的介者？”

楓香小徑裝死，不說話。

姜意風從領口下撈出兩枚月長石，挂在衣衫外輕晃，又問：

“你們是溫午盞從異變區帶出來的介者？”

楓香小徑見着那兩枚月長石，頓時整條路都不好了，結結巴巴回應：

“是、是的，夫人。”

“……”他壓低眉眼，“你們沒有聯結者？”

楓香小徑腦子沒轉過彎來，主人隻交待它們對他的身份保密，别的也沒說，它便如實答了：

“沒有的，我們是直接從異變區内出來的。”

姜意風腳步一頓。

按照前期的情報，隻有不可控級的介者能夠脫離人類聯結者，否則來輕又何必養着祝年宥做個傀儡。

這裡亂七八糟的門、桌、椅不提，就這條小徑，姜意風昨夜和今晨試了兩次它的光影變位能力。

好用，但絕對達不到不可控級。

那為什麼它們可以脫離人類聯結者，直接在這裡活動……？

姜意風腦海中電光一閃，有個荒謬卻合理的假設。

這一整片溫泉度假區，甚至，這一整座最西郊的楓香山，是人類世界，還是……

異變區。

“你們這裡不對外開放？”姜意風問楓香小徑，似乎隻是想打趣，“幫溫午盞賺點不好麼？”

它正想回答，光影措不及防被甩了個共感，“噗通”一聲整條倒黴的小路給丢到酒店那邊去。

姜意風：“……”就知道。

一床張牙舞爪的被子懶洋洋地蹭上來，姜意風怕這東西髒了，隻能接住它，被子就這麼自然而然地攬上他的腋窩。

“意意，要不直接共感銷宓都的金庫……？”

姜意風：“……”

明明隻是想套句話，怎麼到了溫午盞嘴裡，好像堂堂姜家少主養不活一床被子。

他抱着被子，無奈，這話是一點問不出來了：

“醒了？走吧，上班去。”

至于這裡是不是異變區，如何驗證，還有另一個地方可以入手。

*

聯結研究所。

昨日隔壁介者應對所組織檢測荊邊、陸口兩署聯結，彙總結果後共享的報告，今早這些研究員才收到。

除了近百對當場被溫午盞湮滅的聯結，隻有祝年餘這個情況不明的，昨日當天就送往聯結研究所進行複查，但也隻驗出腺體損傷。

近八年來都被判斷為姜意風Enigma信息素誤傷，所緻的腺體損傷。

沒想到他的聯結也有問題，SS級Omega的【細胞】介者強度已經接近封頂，一直以來卻從未現出人形态。

祝年餘能調用介者的記憶複現能力，便隻以為是形态方面的小問題。

溫午盞卻在昨日順着他聯結時的頻率，一路往深處揪出——

他的介者人形态，竟然在銷宓都。

這個案例複核無果，聯結研究所今早正要商讨，就接到了姜意風下班前共享的情報。

各等級受控比例、檢測原理、拟公示标準……

所有接到報告的研究員們，一目十行從這高密度信息掃過，最後目光都定在結尾匆匆補上的一句話：

【提請聯結研究所，開啟研究斷聯項目】

紀然咽了咽口水，望向面色冷凝的李教授。

沒人比他的老師更清楚，這句話代表着什麼。

整整二十年對抗異變的陣營，即将徹底颠覆。

他們将推翻過往所有的手段，走上一條背棄前人、背棄同行者的路。

正在這時，李教授的手機一響。他低頭一看，又往樓下隔壁望去。

一輛開得坑坑巴巴的汽車停下，某位毀天滅地的介者從駕駛座下來。副駕的人慢了幾秒，那個介者替他打開車門，副駕的人正好發完消息，收起手機。

【李教授，上回你們去勘探的西幹道東北角、小型異變區，位置有記錄麼？】

秋日下，姜意風若無其事，手搭在溫午盞臂上，無奈道：

“快走，别黏人。六點起床，上班都能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