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他來人世二十年,容珘從未主動去過那處,就像黎姐也從未離開過古玩店。
手下這兩個介者,一個守着不可控級介者意識的穩定載體;一個守着溫午盞他自己的本源,也就是那兩枚月長石。
但根據2003年餘暖記錄下的視頻,分明在溫午盞來人世更早三年的時間節點,容珘就已經和所謂的“新主”攪合到一塊去了……
溫午盞現在隐隐有種最糟糕的猜想:
容珘叛變了?
那聯結研究所采用的容珘寄去的穩定載體……
是他的,還是“新主”的?!
舊主大人沒多在意人類活不活、死不死的,但——
如果,姜意風因為信任他,誤将兩代異變應對者的努力與犧牲、整座滬城的人類自由意志、以及他們時空中的一切日常。
全給葬送了呢……?
舊主大人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深入骨髓的驚惶。
從姜意風閉眼時,他便收了漫天的凝晶,此時黑魆魆的迷蒙重新籠罩。
仿佛一張巨網,即将收攏。
溫午盞抱穩姜意風,急速往楓香山異變區趕。
*
另一頭,溫泉度假區。
“請禮貌些,不要毀壞度假區的東西,否則保不準主人會惱火。”
容珘在楓香小徑上,頗有幾分耐人尋味,稱道。
不料話音剛落。
“撲——吭——”
什麼聲音?
一陣突兀的聲響打破庭院内的寂靜。包括容珘在内,所有人類與介者瞬間提起警惕。
連容珘這種強度的介者,都沒能提前捕捉的動靜?
下一刻,回廊前最灼眼紅豔的楓樹下,無風自動,泥土被刨開一個大坑。
容珘:“……”
然後一片藍色的凝晶落下,那大坑裡,挖出一壇他們主人當年親手釀制的老酒。
門、楓香小徑:“……”
空間在刹那仿佛遭到擠壓,迫着縮短,那一壇老酒就這麼……絲滑地消失了。
容珘絲毫不懷疑,空間另一頭,正在發生什麼淫|靡的事情。
兩署執行組還在狀況外,溫泉度假區的介者卻像炸了一般,叽叽喳喳。
“不要臉、主人不要臉!”
“就是,他當年埋下的時候說夫人不能喝酒。”
“咦——主人太澀啦。”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紀越華估摸着,對面這群介者的反應,像極了他光天化日見着他姜哥和姜嫂親嘴兒。
趁着這關頭,紀越華擋在前面,花溪臨和楊五奚迅速帶着兩署後撤。
眼看就要撤出山腰,對面的容珘似乎察覺到什麼威脅,也加緊速度,隻針對墊後的紀越華一人,“咔嚓”一下,複現方才對峙的場景。
眼前一蒙,紀越華獨自被丢入回廊。
緊接着楓香小徑的變位落下,他甚至來不及罵一聲,直接被分散入其他位置。
“擦,給我幹哪兒來了?”
潺潺的水流,幹燥的空氣。
純白的台面,停滞的機器。
紀越華看着眼前的豪華洗衣房,有那麼一個恍惚,好像要被關押在這裡洗衣還噶腰子的債。
容珘把他往這兒丢做什麼……?
說起來,自從他領了排除溫午盞的威脅性這個任務,進入楓香異變爆發點開始。
核心吸引,誤闖介者地盤,再到容珘扔他到這裡。
每一步,都有種被引導的感覺。
紀越華隻覺得背上發毛,僵直着他那不吉利的脖子,往後“邦邦”響,緩緩一回頭。
洗衣房内,一套衣物。
他一眼就能認出的。
那挺闊的版型,低調的做工,流利的線條。
以及迎風而動的衣擺。
——姜意風的衣物。
……
庭院外,楓香小徑問容珘:
“你怎麼來了?不用守着穩定載體?”
容珘聳聳肩:“在另一頭待累了,回來這兒透透氣。”他又往門處去,“先走了,别讓溫午盞逮着我玩忽職守。”
楓香小徑無語:“本來就是。這麼急,快走快走。”
黯淡的氣息湧出,複現他在“晨昏裡”的場景記憶。
容珘朝着溫泉度假區的介者們随意擺擺手,下一刻便回到“晨昏裡”的吧台前。
楓香小徑忙着找人——把不知道給丢哪兒去的紀越華翻出來。
“咦?怎麼丢那裡去了,容珘好愛惡作劇。”
光影瞬息變位,紀越華一陣暈眩,這回狠狠罵了兩句,才給移送回來。
隻是剛剛落地庭院——
“主人、夫人?!你們怎麼來啦!”
紀越華猛地擡頭,正對上庭院外,再熟悉不過的兩個人影。
溫午盞抱着昏睡的姜意風,身上隐隐有股清冽的老酒香。
懷裡橫抱的人,衣擺迎風而動,每一下都帶起輕輕的聲響,劃拉開寂靜。
溫午盞問楓香小徑:“容珘呢?”
紀越華問昏睡的人:“姜意風?”
沒有人注意到,姜意風的手心内,微微滲出熱汗。
……
與此同時,“晨昏裡”,霓虹燈牌閃爍。
正對街角的門鈴輕響,一個男人進店,伸手在吧台上扣了兩下。
“老樣子,調酒師。”
容珘從吧台上推過去一個玻璃杯,内裡的酒液卻是透徹深邃的銀灰色。
他笑了笑:“今天可不是老樣子,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