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蓁被放到床上,翠微立刻上前一步:“六爺還請移步外間。”
崔清桓深深的看了一眼緊閉雙眼的葉蓁蓁:“尋風,去請——”
尋風連忙回道:“已經差人去請了!公子,您可要收拾一番?”
崔清桓“嗯。”了一聲,向雲想道:“好生守着你家姑娘,若是醒了,立刻差人來報,我……去去就回。”
去去就回??
葉蓁蓁腦筋打結了,這兒是她的景楓苑,而非崔清桓的留園吧!去去就回是什麼鬼!哪還用他回來!
她自知說錯了話,隻怕崔清桓察覺到異常,恨不能老死不相往來才好。
留園
“備水,沐浴。”崔清桓轉身進了放置衣裳配飾的衣廂,玉簪玉佩,扳指玉扇,香囊配飾,帶鈎禁步,應有盡有,直教人眼花缭亂,滿目琳琅。他打開一隻紫檀木盒,裡面擺放了十隻各異的玉簪,他看了又看,終是無法決斷。
轉身去挑衣裳,也覺得件件不滿意,眼見時間如流沙,尋風已經在喚了,崔清桓才選了一襲紫衣,并一支白玉蓮花的簪子。
崔清桓将東西交給尋風:“我去沐浴,你遣人搭一些合适的配飾。各類配飾皆要,等我選一選。”
尋風愣了半晌,等崔清桓冷冷的看過來,他才陡然一個激靈:“是是是,小的這就去。”
不正常,委實不正常,他家公子崇尚簡約,身上的衣衫配飾更是能有多少有多少,如今怎麼對這些俗物感興趣了?
他不敢問!
尋風像一陣風一樣飛了。
精緻的浴房内霧氣氤氲,香霧袅袅,烏黑的發絲披散在水中,在身旁迤逦,他的身材是标準的寬肩窄腰,看着清瘦實則格外有力,水珠順着下颌線往下,劃過精緻的鎖骨便浸入水中,再不見蹤影。他按了按瘋狂跳動的心,唇角的笑不自覺的流露出來,壓都壓不住。
他怕洗的時間長,又怕洗的時間短,幾次想離開,又幾次按耐,直到尋風出聲提醒,他才慢條斯理的出了浴池。
雪白的裡衣勾勒出勁瘦的腰線,身體并非孔武有力,但也不難看出是個練家子。
崔清桓低頭看了一眼,眼中神色莫名。
尋風讷讷不敢言,沐浴而已,何處惹公子不快了。
崔清桓梳洗停當,紫衣翩翩的出了留園,因墨發未幹,那隻白玉蓮花的簪子沒有了用武之地,與衣裳同色的發帶将青絲收攏,流蘇順着耳際蔓延至發尾。
與往日相比少了些雍容,平添了幾分少年風流。
景楓苑
崔清桓離開,葉蓁蓁便睜開眼睛,翠微殷切的跑過來,眼巴巴的看着她:“姑娘……”
葉蓁蓁連忙道:“我沒事,翠微你别擔心。”
翠微道:“姑娘怎麼可以那麼莽撞,您若是傷到哪裡了,可怎麼是好。”
“好啦,我知道這次是我魯莽了,下次不敢了,我也是一時情急,下次一定深思熟慮好不好?你就原諒我這次嘛,好不好?”葉蓁蓁感覺窩心,她很喜歡被人關懷的感覺。
翠微還能說什麼,被她迅速擺平:“姑娘,水已經備好,快來沐浴!”
葉蓁蓁樂颠颠的跟過去了,這麼冷的天,怕是會感冒。
沒多久,府上的郎中來了,他看了看葉蓁蓁的脈象,和上一次沒什麼差别,他倒沒隐瞞:“上回老朽替表小姐看過,她體内餘毒未清,天長日久,必生沉疴,怕是過不完這個冬日。”
一句話,把屋内人都驚住了,怎會如此?!死一般的寂靜蔓延開來,饒是一心求死的葉蓁蓁,此刻都接受無能。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罷了,這樣也好。
翠微崩不住了:“你說什麼?!我家姑娘她身體好的不得了,怎麼可能……”
葉蓁蓁輕輕的喚了一聲:“翠微!”
郎中解釋道:“表小姐的身子骨是不錯,可之前她飲鸩自盡,為了救回她,已然用盡畢生所學,這才壓制毒性,讓她勉強活了過來,可……終究是老朽才疏學淺,不能救表小姐的性命。”
翠微極力收拾好外洩的情緒,眼淚汪汪的看着郎中,讓老郎中心中也不舒服:“沒有别的法子了嗎?我家姑娘還那麼年輕,她不能有事啊!您需要什麼藥材盡管開口,我們絕不推诿!求求您救救我家小姐吧!”
老郎中歎了一口氣:“哎,老朽不是不想啊,之前六爺也做過同樣的承諾,可老朽實在是無能為力啊……隻能聽天由命。”
雲想送走郎中,魂不附體的往回走,深一腳淺一腳,就好像踩在棉花上,好端端的為何會變成這樣!
翠微更是哭成了淚人。
葉蓁蓁伸出一隻玉白的手,紗幔撐起,翠微眼疾手快,将層層疊疊的紗幔挂在銀鈎之上。
她倒是很快接受了這個殘忍的結局,眼神平和:“傻丫頭,哭什麼,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翠微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姑娘,我好怕……”
葉蓁蓁拉過她的手,笑容淺淺:“不怕,等到了日子,我贈你金銀,你可以和你爹娘生活在一起,日後也有個着落。”
“可姑娘你怎麼辦,你不怕嗎?”
“我?”葉蓁蓁仔細想想:“我大約是不怕,反而松了一口氣,毒發身亡,并非我意,那崔六郎就找不到借口發作你們了吧。”
葉蓁蓁越說越平靜,正是這個理!若是想的美一些,說不得還能回去見哥哥,這般想着,葉蓁蓁倒歡喜了不少。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人生在世,總不能十全十美。
“是嗎?那反倒是我枉做惡人,阻止了你的好事?”崔清桓似笑非笑的聲音響起,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六爺!”
“六爺!”
一路的問安聲越發近了,翠微眼疾手快,放下層層疊疊的紗幔,阻擋了崔清桓的視線。
翠微顫栗:“六爺。”
“下去!”
崔清桓聲音冰冷,頭也不回,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層層帷幔,灼熱的目光仿佛要把帷幔灼燒。
翠微回頭看了一眼葉蓁蓁,葉蓁蓁道:“你下去吧。”
等侍從離開,崔清桓身上的寒意消了大半,他上前一步,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這才控制自己沒有失禮去撩動帷幔,他輕輕的搓了搓手指:“我性情溫良,并非随意發作下人的主子,之前所言,不過是為了讓你珍視自己的性命,你且放心,我會找尋天下的名醫,定會為你解毒。你,可願信我?”
崔清桓的語氣越發輕柔,說到最後,竟然有種誘哄的錯覺,葉蓁蓁與他不甚熟識,自然也不知他此時的性情與現實中相去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