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總能找到我呢？”

庫洛洛沉默着，他答不上來。克蕾雅沖他招了招手，庫洛洛走上前在一步之遙處站定，然後低頭看向克蕾雅。銀色的月光打在她的臉上，使她的眉眼看上去比往常更加溫柔親切。庫洛洛細細打量着，看似并無不同，但是他還是從那熟悉的神情中窺探出一絲迷茫和，不安。

見庫洛洛特意來找她，卻又隻一徑沉默着，克蕾雅不覺好笑，“洛洛，你這是怎麼了？”

庫洛洛不答，反問道，“這話應該由我來問。克蕾雅，你怎麼了？”

克蕾雅不解地看向他。

“你最近很反常，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對嗎？是連你都難以解決的事？和我們有關嗎？”

庫洛洛的喜惡早已不會表現在臉上，他在想什麼，他在盤算什麼，他打算要做什麼，沒有人看得透，可此時擔憂、焦灼、關心，卻從少年急切的語氣裡真真切切的傳達出來，克蕾雅笑着想去拍拍眼前這個從小看到大的孩子的腦袋，卻發現快15歲的庫洛洛早已比她高了，況且她此時又在坐在椅子上。庫洛洛站直身子低頭看她，看她擡起的有些尴尬的無處安放的手，倔強的不肯低頭。

庫洛洛誓要得到一個答案的固執姿态讓克蕾雅心裡輕歎一聲，收回手，轉過臉看向正前方，半晌，帶有一絲古怪的聲音響起，

“洛洛，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明嗎？”

庫洛洛一滞，也轉頭看向克蕾雅的視線正前方。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

“這裡曾經是一個神殿，供奉着神明，這裡的人們信奉神，敬畏神，他們每天都會向神明祈禱，佑他們安康平泰。”

“這裡的人們？”庫洛洛挑起眉頭，“你是指流星街嗎？如果真有神明，那流星街就是被神明抛棄的地方吧。”

“呵”，克蕾雅低低一笑，“你說得對，神明的确抛棄了這裡，并且降下永世的懲罰，然後流星街裡的人也同樣抛棄了神明，抛棄了千萬年來的信仰。”

庫洛洛嗤笑出聲，臉上卻是一派冷然，“被神明所抛棄的又何止流星街，流星街裡若有信仰，那信仰的也必然是魔鬼。這麼說來，神明其實就是魔鬼？”

“哈哈”，克蕾雅突然大笑起來，笑聲盤旋在空曠的神殿舊址，原本寂靜的半空中響起陣陣嗚咽的風嘯聲，“洛洛，你說得對，是魔鬼，而且是最惡的魔。”

庫洛洛注意到月色微光照亮下的牆面上瘋狂搖曳的虛影，就像張牙舞爪的野獸，他十分确定這幢房子附近并沒有樹木等任何附着物，他又看向對此視若無物的克蕾雅，按下心中驚疑，等克蕾雅笑夠了，才繼續緩緩開口道，

“要說神明，或許克蕾雅你才是。”他傾下身子，仔細端詳着克蕾雅的臉，“你的樣貌從我5歲見到你那刻起，未曾變過分毫。”

克蕾雅不閃不避的迎上他審視的目光，“那是因為，我是名為神明的魔鬼。”庫洛洛眼神一閃，他從克蕾雅眼裡看不到一絲玩笑的成分。他慢慢的直起身子，環顧了下又恢複了平靜的四周，剛才的風聲和虛影仿佛從未出現過，

“你是要去做什麼事嗎，克蕾雅？”

“真是敏銳啊”，克蕾雅擡頭望向虛空的夜，聲音變得悠遠而疲憊，似真似幻，“惡魔的懲罰，本該由我一個人承受。”

庫洛洛站在旁邊定定地看着，克蕾雅是個滿身秘密的人，她從哪來，她到底是誰，她，又是怎麼看待他、及他們，他覺得今晚有點抓住了她，可攤開手卻發現手心裡什麼都沒有，終是沉默了下來。克蕾雅也沒有再開口，兩人在黑夜中半步相隔，俱是無言。

直至黎明破曉，晨光微露。

克蕾雅起身離開神殿，庫洛洛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面，始終保持着兩步之遙。回到家中，窩金還在呼呼大睡，信長眼皮一掀見是他們又睡了回去。克蕾雅行至樓梯正中，突然停住，“洛洛，我有點累，想睡一會。”

庫洛洛跟着止住了腳步，聞言說道，“嗯，你去我的房間睡吧。”

“哒哒哒”，幾聲細微的腳步聲後，俠客的笑臉出現在樓梯口，看到克蕾雅笑得愈加燦爛，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見克蕾雅毫不停留地擦身而過，連眼神都未曾停滞，就像完全沒有看到他。緊随其後的庫洛洛斜睨了他一眼，直接越過。

俠客依然保持着微笑的表情站在身後，看到克蕾雅走進庫洛洛的房間關上門，看到庫洛洛則站在門外一動不動。衣袖下的拳頭緊緊捏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