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不見庫洛洛動靜,隻聽他輕笑一聲,說道:“那你和瑪奇去跟蹤桑尼,又是為了什麼呢?如果你們不貿然行動,或許就不會有如今的麻煩。”
俠客被反問的一滞,心中更覺得煩悶。他并沒有瑪奇那樣準的出奇的直覺,可不知為什麼,此刻完全沒有以往的自信滿滿,胸有成竹,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克蕾雅。相反,一種難以言說的不安始終盤旋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索隆離開前,遣散了本就不多的下屬,他的府邸本就地處僻靜之處,此時萬籁俱靜,隻餘重重風雪,更顯得陰森可怖。
“索隆的這個宅子不愧是流星街裡最古老神秘的存在,到處都是設置機關的好去處,難怪各區區長個個都觊觎這裡。”克澤巡視了一圈回來興奮地說道。莉絲弗沒有答話,隻端正地坐在高高的主坐上,雙手緊貼着扶手。她每次來時,索隆都是這個樣子地坐在這裡接待她的。
克澤自讨沒趣,暗啐了聲,把仍昏迷着的瑪奇随手一丢,自找去處。待克澤走遠,莉絲弗看向某虛空處,道:“你要我想辦法把克蕾雅引來,我想此時她正在趕來的途中。現在你該告訴我你能做到什麼了吧。”
黑袍女人身影顯現,湊近莉絲弗的耳邊。忍受着突如其來的陰寒之氣,莉絲弗凝神聽到她說:“我說克蕾雅那個人啊,真的是很厲害,想捏死你就像捏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 看到莉絲弗臉上拂過的不悅,黑袍女人無聲的笑着,然後繼續說道:“但是啊,她身上有個緻命的弱點。每一年的某一天,她會失去所有的能力。那個時候,不需要你,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輕易的殺死她。不過你心底的恨那麼深,肯定要自己動手。而我”,她直起身,雙眼直視着前方,袍帽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能夠騙過所有人,讓那個時點提早到來。”
莉絲弗不覺驚詫的睜大了眼睛,但一瞬間就恢複了常态。她從第一眼見到眼前這個女人,感受到的是不同于念能力的另一種神秘的力量。她無意探究,這個世界本就是神秘莫測,充滿奇迹與不可思議,隻要此時她們的目标是一緻的,那就是朋友。不過,莉絲弗沒有忍住,問向突然異常沉默下來的黑袍女人:“你怎麼了,不會是臨陣後悔了吧?”
“當然不會”,黑袍女人飛快的否認,聲音卻莫名暗沉了下來,“隻是覺得有點期待,又有點無聊。記住,隻有一次機會。”随着話音落下,人便消失不見。
順着俠客給的線索,克蕾雅出現在亞戈特的府邸周圍,避過了駐守在各處的保镖,看着眼前一排黑漆漆的房屋,正想着是不是從大門口大搖大擺地進來弄出動靜才對,就見正前方出現了亮光,然後窗戶被打開,一個披散着頭發顯然正打算休息的女孩出現在了窗邊。空中落下的風雪打在了她的臉上,凍得她一哆嗦,卻很快露出一個笑臉,對着克蕾雅的方向,招招手,“你怎麼才來啊,我都等了好久了。是被莉絲弗抓走了哦。噢,好像是去了索隆的宅子了。”
克蕾雅愣了下,竟是特意等着她,所以,目标其實是她?克蕾雅心中倒還真産生了一絲興趣,她最喜歡讓她猜不透的事情了。
很快就到了索隆的府邸前,直奔處于正中的議事大廳。站在門口,克蕾雅能感知到四周并無埋伏,除了裡面的人。推開虛掩的大門,一眼便看到端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的女人、以及倒在她腳下不遠處的瑪奇。克蕾雅馬上想起了她,一邊往裡走去一邊說道:“莉絲弗?!所以你這麼做的目的是因為索隆。你愛他,可是索隆是自由的。”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克蕾雅已走到瑪奇前面,一臉認真的看向高位的莉絲弗。
聽到”索隆“兩字,莉絲弗的表情終是出現了一絲龜裂,一種古怪、瘋魔而又糾結的表情出現在她臉上。似恨、憎惡,又不似純粹的恨與憎惡。克蕾雅靜靜的看着她臉上變幻,最終,她冷靜了下來,伸手撫上眼角滋生出的皺紋,嘴角微微向上扯起,明明是個明豔的美人,那笑在那張依舊鮮豔奪目的臉上卻平添出一絲讓人不适的詭異感,她微擡起頭,兩眼放空,看着克蕾雅,又不是看着她,她說,
“我愛了他二十餘年,等了他二十多年,等到這種愛已經成了一種執念。而你的出現,讓一切開始錯了位,如今,你更是帶走了他,我又嫉妒又痛恨。可是我剛剛發現,我不僅恨你,也恨他。所以,我要殺了你,再去殺了他,這樣我的這顆心才能繼續存活下去。”
腳下一重,原來瑪奇醒了過來,雙臂無法挪動,便把腦袋擱在了克蕾雅的腳上。一看到瑪奇這個樣子,克蕾雅就一點繼續交談的欲望都沒了,她低下身子抱起瑪奇,也看清了瑪奇的臉。沒有她以為的害怕、緊張,也沒有掉眼淚,一雙透亮的紫眸反而是充滿笑意,隻直直的望着她。這無聲的信任令克蕾雅心下一怔,繼而回以一笑,抱着瑪奇轉身離去。随意開口道:“那你就殺吧,如果你能殺了我的話。”
莉絲弗看着克蕾雅救起那孩子旁若無人的向外走去,一步、兩步,突然她稍稍側了側頭,神色一深,大喝道:“我當然要殺你。”随着話落,莉絲弗揮舞着自己的長鞭掃向前面的方向,卷住了克蕾雅的一隻手臂。前進的步子被制止,克蕾雅冷哼一聲,“不自量力”,反手抓住長鞭,就聽着一陣刀風順勢而來。她不耐回眸,卻突然愣住。她突然使不出力量了,怎麼會?現在明明不是……不過愣怔的瞬息間,刀光一閃,激起一陣血雨從天灑落,一整條光潔如玉的手臂從她眼前飄過,墜落在地。
傷口不要命的噴射着鮮血,克蕾雅卻什麼也感受不到,她已經知道了發生了什麼,無奈的笑了笑,低喃道:“那個無聊的女人。”隻有那個無聊的女人才能做到。同時,她也知道這次她是無法帶走瑪奇了。大量失血讓她有點點站立不穩,她另一隻手還懷抱着瑪奇,女孩此時不可置信的張大着那漂亮的眼睛,嘴裡一張一合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克蕾雅臉上的笑意卻更深,她和瑪奇無法同時全身而退,可是卻能有一個人可以活下去。這是她願意為瑪奇做的最後一件事,是她自顧自的撿回了瑪奇,所以做人得有始有終不是嗎?而且……
瑪奇感覺自己仿若置身夢中,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克蕾雅此時缺少了一條手臂的身體、那地上被鮮血團繞的瑩白,深深刺紅了她的眼睛、她的心髒,她反應不過來,她也不想反應過來。彷徨中,感到克蕾雅另一隻完好的手上拿了個東西往她耳朵上來,一陣刺痛徹底驚醒了她,潔白的耳畔滾出滴滴血色,染紅了那抹晶亮。瑪奇迅速看向克蕾雅,那條長鞭瞬間纏緊了克蕾雅的脖子,長鞭的主人依舊高高而坐,嘲諷而快意地俯視着她們。瑪奇又把視線移到克蕾雅臉上,克蕾
雅仍然在笑着,嘴角向上彎起,眉眼亦彎彎,一如她第一眼看到時的那樣溫柔、明亮、暖和,是她最愛看最依戀的模樣。
“不…………”瑪奇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淚瞬間模糊了雙眼,隻模糊感到那頭顱在空中旋轉了一圈。然後整個人被拉入了一陣黑暗混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