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星曼萊。
今天是前帝國元帥尤裡斯曼舉行葬禮的日子。
雖然美第奇家族現在深陷信任危機,但老元帥在位時的功績無可指摘,斯人往矣,蟲皇陛下允許其擁有一個體面的葬禮。
葬禮在帝星首都厄爾斯多最大的都會大禮堂舉行,報名後被抽選中的普通民衆和擁有參與資格的公職人員可以入堂參加。
灰蒙蒙的天看起來随時會下起小雨,潮濕的空氣襯地本就哀默的人心更加沉悶,仿佛上帝也在默哀。
即使是在這種天氣,在頂高十幾米的龐大建築外仍然聚集了非常多不能入裡悼念的國民。
“元帥英年早逝,實在是太可惜了。”
“是啊,尤裡塞斯元帥不應該如此早亡,看來之前在暗網大熱的那條猜測說的是對的,元帥的雄主應該是死了。以美第奇家族的強悍血統,如果雌蟲的雄主身亡,雌蟲應該都活不過兩年。”
“怎麼會……這可是元帥诶,保護雄蟲而已,就連他都沒辦法做到嗎?”
“這就不得而知了。”
祭奠的人群中有人小聲地讨論着。
他們所言并非全是編造的假話。尤裡塞斯的雄主,菲爾米諾他們的雄父穆裡·喬伊斯确實在兩年前因意外身亡。
穆裡的身份和行蹤對大衆而言本就是個秘密,而他的去世更是鮮為人知,處于高度保密階段。對美第奇家族的每個人來說,這都是他們不願回憶起的痛。
藏在前進人群中的菲爾米諾低垂着腦袋,他做了僞裝。
多麼諷刺,任何非親非故的人都可以參加元帥的葬禮,但與元帥有着血緣關系的孩子們卻不可以。
貝西此時應該正在五十公裡外的别墅參加電視節目,而十公裡外,對諾斯曼的調查庭審也正在進行。
兄弟三人,隻有他一人能來。
現場參加祭奠的人都清一色的黑色裝扮。高台之上,有少年合唱團在唱着送别的歌。放着尤裡塞斯屍首的棺木就放在高台之下,被鮮花簇擁着。
蟲族并不流行土葬,火葬。他們有一種先進的壓縮技術,可以把人的屍體壓縮成一顆能量小球,名叫軀殼球。
軀殼球沒有異味,入目有微弱的七彩流光在球體内流動。
官方記載軀殼球可以保存兩百年不腐朽,有些家庭會将其放在家中供奉,有些會将其抛之于星辰大海,還有些人會将其一直待在身上聊以慰藉,總之,拿來做什麼都可以,沒有人會幹涉,甚至可以拿去賣錢。
帝國設立了一個專門的機構用以回收軀殼球。不同品質的軀殼球價格也不同,當然,市場上軀殼球的均價并不高,一個普通品質的軀殼球的價值也就是一名體力勞動者幾天的工資的水平。
并且軀殼球的來源還要通過身份溯源,不然帝國社會的謀殺案将會激增。
美第奇家族是與衆不同的,他們家族例行火葬,過往沒有任何一個先輩的屍首被壓縮成了軀殼球。
又或者其實可以說是不被允許,這是他們族内的一條鐵血族規。
菲爾米諾來到台下棺木的面前,垂眸看着雌父一臉安詳的屍首。
尤裡塞斯微微上揚的嘴角是經過入殓師擺布後的樣子。元帥的遺容看起來和新聞頭版頭條上沒有什麼分别,但菲爾米諾知道,這副樣子是假的。
失去雄主後的美第奇,怎麼可能好過。
菲爾米諾的眼神暗了暗,雌父的屍首已經落在了洛倫佐的手裡,而這人八成不會遵守他們家族的族規将雌父的屍首火化。
他需要将雌父的屍體偷出來。而這場公開的葬禮,實際上就是一場針對美第奇家的陽謀。
如果能逼仍在獄中的諾斯曼暗中出手,那正好可以再給他添個罪名。
再或者說抓到了還沒有找到屍體,在微乎其微的生存機率下生還下來的菲爾米諾,那更是意外之喜。
這場葬禮的設計對洛倫佐而言左右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菲爾米諾明知這是一個火坑,但卻不得不往裡跳。因為在家族世傳記事裡頁裡的第一條規定,就是美第奇家的人絕對不能被煉成軀殼球。
“少統領,該往前走了,再看下去會恐怕會引起懷疑。”跟在菲爾米諾身後的尤利安貼着少統領的耳朵小聲說道。
菲爾米諾收回視線,回到人流裡繼續往前走。
兩人沒走出幾步路,大堂入口處的人群卻突然變得嘈雜起來。
“讓開,往旁邊站。”
“讓開!沖撞了蟲皇陛下有你好果子吃!”
穿着銀甲的守衛分開密集的人群,硬生生隔離出一條寬敞的路。原本殿内的人群基本被塞住不能動了,菲爾米諾兩人藏在分隔人群的守衛身後。
蟲皇來了?菲爾米諾心想。
蟲皇,蟲族帝國的最高統治者。從他繼位的時間上來看,他還可以算得上是一位新帝。
蟲皇在兩年前繼位,而後不久便與當時還是第一軍統帥的洛倫佐成婚。這不是件稀奇事,勢單力薄的統治者若是想要快速地擁有一支忠誠于自己的軍隊,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聯姻。
奧斯丁·查拉梅,先皇最小的雄子,這位在遺诏下莫名其妙登基的新帝就這樣鞏固了自己的統治地位。
這位新帝是出了名的神龍見首不見尾,這兩年來除了在剛繼位後的那兩三個月,就鮮少在公衆面前露面,就連普通大臣都難找到其蹤迹,這就導緻洛倫茲經常代使其職,長久下來,便有言論稱洛倫佐已經成為蟲族帝國背後實際的統治者。
菲爾米諾兩年前在奧斯丁的登基儀式上遠遠見過這位年輕的新帝。
新帝的樣子看起來實在是過于樸實無華,哪怕他正穿着一身代表着蟲族至高權力的璀璨華服。
未被鍛煉過的肩膀被沉重的華服壓地微微下榻,仿佛他過去從未被賦予繼承皇位的責任,每天就是吃喝玩樂,未學習過任何帝王之術,怎麼看都不是能挑起帝國大梁的樣子。
菲爾米諾不信任他。
皇家都是白發灰眸,奧斯丁繼位時才剛年滿二十,如今他應該二十二了。
通道盡頭處,神秘尊貴的蟲皇終于慢慢現身,他依舊穿着那身代表着權利的袍子,十分坦然地走在寬敞的石磚路上。
理所當然,他是至高的蟲皇,自然無需遵守普通人的行事規則。他能到場就是對死者最高的祭奠。
“老實點!後退!”衛兵沖人群喝到。
“擠什麼?後退!”
少年新帝右手捧着一束鮮花,左手握着一把寶劍,違和的畫面引起衆人注視。
藏在人群中的菲爾米諾眼神暗了暗,那是雌父最愛的劍,幾乎從不離身。
新帝嘴角下沉,目不斜視地穿過人群來到前元帥的棺木面前。
菲爾米諾看見少年新帝放下手中的鮮花,嘴裡念着悼詞。
還留在殿堂中的民衆默默地觀摩着。尤裡塞斯元帥與蟲皇非親非故,卻能被帝國的至高權利者親自悼念,這是何等的榮耀。
随後,少年新帝擡起左手,将劍放在了尤裡塞斯的胸口。他擺弄着冰冷的雙手成握劍姿勢。
那才是一個戰士隕落時該有的樣子。
隻見少年新帝彎下腰,似乎想說什麼,菲爾米諾凝神傾聽。
“元帥,安息吧。您放心,我會帶領帝國會重歸榮光。你們一家過去對帝國的付出無可置疑,很可惜,我沒辦法讓你榮歸故土,就讓你的屍首再為帝國出最後出一次力吧,你的後代……”
菲爾米諾感覺少年新帝似乎還在說什麼,但他卻怎麼也聽不到了。
奧斯丁方才的話印證了他的猜想,他們确實要把雌父的屍體壓縮成軀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