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澈不是沒有危機感，隻是不想慌不擇路。

“我一直不懂，”吳在也蹙着眉，“你今年二十……”

“馬上二十三。”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怎麼這麼有定力？”吳在也被他這定力吊的，快從絕對強勢的甲方磨成唯唯諾諾的乙方了。

“Lo Lo Land，您知道嗎？”展澈不答反問。

怎麼可能不知道，前兩年有名的音樂片，拿了好幾項奧斯卡大獎，“音樂之城，我在洛杉矶看的首映。”

“我離男主角隻是一步之差。”

吳在也意外。

“舞蹈技巧、角色理解、人物契合度，都沒問題，”展澈平靜地說，看不出一絲懊惱或憤怒，“隻是因為我的臉。”

吳在也看着他那張漂亮的臉。

“我是華人。”

吳在也的眉頭狠狠跳了一下。

“這種事情不隻一次，”展澈笑着說，“太多了，天大的機會我見過，沒來由的侮辱我受過，紐約十七八平的出租屋我住過，現在也住得起二百平的總統套房，我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也知道該怎麼得到。”

一瞬間，吳在也看懂了他，人們隻看到他世界冠軍的光環，沒看到他光環之下的傷痕累累。一次冠軍需要多少次失敗來鋪墊，那麼多次失敗都沒淹沒的人，注定成為強者，“隻要你想，”他說，“我們現在就上樓簽合同。”

展澈并沒怎麼猶豫，搖了頭。

吳在也煩躁地敲着桌面：“你到底看不上我哪兒！”

“沒有看不上，隻是……不合适。”

“又不是綁一起過一輩子，有什麼合不合适？”

“吳總，”話到這個份上，展澈跟他攤牌了，“您隻是對我這個人有興趣吧？”

一個不聽話的世界冠軍，确實能勾起上位者的征服欲。

“您的這種興趣能持續多久呢？”

吳在也啞然，眼前這個年輕人比他想象得聰明。是的，得到之後他很快就會厭煩了，現在給出去的越多，到時候看着就越礙眼。

“我需要的，是志同道合，能一起做一番事業的夥伴。”

而不是玩弄權術，把人和金錢當做遊戲的所謂“莊家”。

吳在也說不出話，他被徹底挫敗了，不隻從邏輯上，甚至從精神上，敗給了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所以，”他也跟他攤牌，“你選忽地笑？”

展澈沒想到這是他的底：“忽總……隻是朋友。”

他回答是或不是，吳在也都能理解，但“朋友”兩個字他難以接受，這是不摻雜任何利益，最純粹的關系。無權無勢時，他沒法用感情掌控忽地笑，現在有權有勢了，又無法用權勢掌控展澈，這樣兩個人湊在一起，無異于重重給了他一耳光。

“我得不到的人，”他站起來，“誰也别想得到。”

徹底結束了，展澈長長舒了一口氣。

吳在也剛走，忽地笑的微信到了：蘋果派涼了。

展澈立刻往四周看，微信又響：停車場見，B區。

展澈抓起手機直奔電梯。

忽地笑的小綠車很好找，坐上副駕駛，他問：“過來辦事？”

“嗯，正好看到你。”

展澈想解釋：“我和吳在也……”

“你小子可以，”忽地笑發動車子，“把他氣得夠嗆。”

展澈放松下來：“也沒有吧。”

“他臉都青了，”忽地笑一腳油開出停車場，“好爽。”

出了愛馳翼，她沿着大路疾馳，展澈問：“去哪兒？”

忽地笑打開音樂：“去我那兒。”

她那兒，呼嘯傳媒總部，CBD一棟獨棟六層小樓，中國北方最大的影視制作和藝人經濟公司，簽約藝人超五十，頭部藝人近十個，出過兩個頂流。

忽地笑給展澈介紹公司情況，身邊不時有俊男靓女經過，冷豔挂的、可愛風的、暗黑系的，簡直捅了美人窩。

“我這兒呢，以拍戲為主，”忽地笑領他去辦公室，“音樂和舞蹈類資源說實話有限，但在接觸……”

“姐！”總裁辦外的沙發上坐着一個小帥哥，巴掌臉，亞麻色的半長發，像一塊被餐刀抹得光滑的奶油。

忽地笑沒有好臉色：“你不在片場，跑回來幹什麼？”

帥哥看到展澈，很戒備的：“又來新人？”

“不該你管的少管。”

帥哥擡手摟住忽地笑的肩，跟她撒嬌：“有新人你就不疼我了。”

忽地笑一臉受不了，但沒揮開他的手：“少來惡心人的，你的規劃早做好了，你按部就班走，資源不會差你的。”

展澈驚愕地盯着那隻搭在她肩上的手，原來不是每個異性的觸碰她都會回避。

打發了奶油帥哥，忽地笑招呼展澈進辦公室：“音樂風格這塊，我想聽聽你的想法。”

展澈垂着頭，沒說話。

“怎麼了？”忽地笑脫掉外套。

展澈不痛快，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痛快，心裡隐約有點怪她，可怪她什麼呢，怪她手底下有一群超會叫姐的小奶狗？

“試着創作吧。”

展澈擡起頭。

“不是現成的歌我們買不起，是不一定适合你，”忽地笑打開電腦，“音樂市場我調研過了，比起大唱片公司大制作團隊，創作型歌手更受年輕人歡迎，我可以在運營推廣上給你支持，比如抖音推流、打歌舞台、音樂節這些。”

出乎展澈的意料，她為他設想了這麼多。

“不能急，”忽地笑告訴他，“好作品是一點一滴積累的，沒有人能一夜爆紅。”

展澈為自己的小人之心感到羞恥，拳頭捏緊了又松開，喉嚨裡堵了好多話，最後隻是說：“我……想試試爵士樂風格。”

“可以，”忽地笑贊同，“對了，有個問題還沒問你。”

展澈等她說。

她看向他，就那麼簡單的一句：“你願不願意來我這兒？”

展澈毫無防備，似乎突如其來，其實已經等了很久，他當然願……

“忽姐！”助理敲了下門匆忙進來，瞧一眼展澈，“你們看下熱搜。”

忽地笑就在電腦上，打開微博，熱搜文娛榜第三位：展澈私生活混亂。綜合熱門全是大營銷号。

“買的……”她快速浏覽詳情，“還在往上蹿，會上主榜。”

展澈在手機上看到自己的照片，幾年前在加州的，盛夏、泳池、啤酒，他和朋友們縱情歡笑。隻是那些朋友中有很多女孩，鮮豔的比基尼，小麥色的□□，搞怪的姿勢，親密的動作神态……

“是吳在也。”忽地笑下結論。

展澈想起他臨走的那句話：我得不到的人，誰也别想得到。

“可是，這才半個小時……”

“如果他早就備好料了呢，”忽地笑太了解這個圈子，“資本沒有心。”

展澈呆在那兒，他還沒來得及說出那聲“我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