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典還是死了。
死在半夜三更被香味勾起食欲的小螳螂嘴下。
小螳螂餓迷糊了,沒注意口器分寸,一上口就把蘇典血管、經脈、氣管一齊咬斷了,富含靈氣和營養的血液當場給小螳螂從頭沖到腳。
事已至此,小螳螂隻好放棄養殖計劃,含淚吃完了最後的美餐。
等到清晨,何清抱着雪鸮從樹上跳下來的時候,蘇典的屍骨已經埋沒孔雀魚口,岸邊蘇典的各色遺物堆得有小山高。
人死道消後,蘇典的須彌芥子沒了靈氣維持,蹦出一地吃食,其中就有當初蘇典放在嘴邊誇耀的鲦魚幹兒。
小螳螂正專心緻志地拱在魚幹堆裡嗅,連何清湊近都沒注意。
何清撚碎一塊魚幹細看,瞧不出什麼,又用舌尖舔了一小口,隻嘗出普通的鹹鮮味。何清随手引來上遊溪水漱口,見小螳螂仍埋首魚幹兒,好奇道:“難道你嘗得出什麼我吃不出的滋味?”
小螳螂勉強從魚幹裡擡起頭,暈乎乎地在原地打轉,十分沉迷、有欲罷不能之态:“天快亮的時候他醒了,還拿出一根魚幹勾引我,當時香得勾人。現在隻留一點兒餘味了,他一死,味道就漸漸散了。”
何清不禁緊張地問:“你吃了?”
小螳螂撲閃翅膀,不太好意思地回答:“我把他吃了。”
“那先别管。這些鲦魚幹吃了嗎?”何清攤開手給小螳螂借力,等小螳螂站穩,再舉手同臉持平,一如昨日開靈目觀察眼前的小小蟲軀,“看着倒是好好的樣子。”
小螳螂在吃食上是有追求的,義正言辭道:“我才不吃不新鮮的東西,那個鲦魚幹都是死了不知道多久的魚了,我隻是聞味道而已。”
蘇典修習的邪門功法眼下未有頭緒,目前隻知道是針對妖修,即便功法暫時奈何不得小螳螂,何清也免不了跟着擔憂。
分明小螳螂才是活了三百餘年的那個,二十歲出頭的何清皺起眉頭來卻很有長輩的風範,絮絮叨叨的叮囑:“你這吃的也太雜了,世上萬事萬物總是過猶不及,蘇典骨肉再香甜也得思量思量,要是其中藏污納垢叫你生病怎麼辦?”
小螳螂才懶得聽這些,她推開人修大臉,撺掇何清去找迷榖樹妖:“之前迷榖說你合歡宗會來人的,你去找她說說話吧,沿着迷榖樹林往深處走,裡頭最高的那棵樹就是她常在的地方了。”
說完,小螳螂跳離何清掌心,帶着美酒佳肴乘風而去,自顧自找地方吃飯。
何清目送小螳螂飛遠,半蹲下在蘇典的遺物裡搜索,片刻後從中找出兩截碎玉。
這是親長慣常為門徒或血親準備的傳訊玉玦,一式兩份,持有人靈氣斷供,存放在親長手中的另一塊玉玦會有所感應。
蘇典死也就罷了,偏偏死的太慘烈,此事的棘手程度,絕不遜于雪鸮。
人總是要比妖麻煩的。
何清取用蘇典的衣裳将遺物收起裹好,随手施了漂浮術法丢進溪流随水漂流。随後她三兩步躍上樹頂,遠眺找到小螳螂口中“最高大的樹”,手掐風訣試圖乘風而起。
此地靈氣毫無反應,林間微風吹拂樹梢也像在嘲笑。
何清手掐風訣已經召了三遍,卻沒能調動此地靈氣分毫。遙想當年,何清十七歲,口訣一出便順理成章地引氣入體,師傅都誇她天賦近妖。
今時今日,她站在妖修地界,天地靈氣竟懶得搭理她?豈有此理。
何清不信邪又試了三遍,心神合一,如初學者般口念:“太一生風。”再行手訣。
饒是如此,此方天地靈氣依舊分毫未動。
小螳螂感應到何清徒勞的行徑,嘲笑聲從遠至近:“年輕人就是見識少。這幾天迷榖花開,林間霧氣太大,吹不動風的。”
迷榖林深樹大,如果不借風勢,何清沒把握在這片樹林裡不迷路。就在何清遊移不定時,她手邊的迷榖樹自發落下一朵迷榖花,離開枝葉依然光華四射。
迷榖花光照四方,佩戴者不受迷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