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反複回味小螳螂剛才利落至極的一招,驚奇道:“這也是你娘教你的?”
小螳螂忙着割肉,頭也不擡地反問:“怎麼了?”
何清無奈:“你這種反問的習慣也是你娘給你養成的習慣?”
這個問題小螳螂好生地回答了:“樹妖告訴我的,懶得回答和想不起來的,通通丢回去。”
倆妖美美吃完一餐,一左一右坐在何清肩頭,等着何清打掃餐場。
“……你娘比人會教養孩子。”何清認命地低頭念決翻動土層卷起殘骸血肉,處理完屍體血迹再模糊掉打鬥痕迹,最後處理随身物品。
無名修士的須彌芥子裡凡是認得出的東西都被何清一股腦兒塞給小螳螂,已憂門修士都有屯鲦魚幹的習慣,何清深知已憂門鲦魚邪性,一并撚碎成粉,和剩下的不知道什麼用途的垃圾一起扔進小溪。
當務之急是繼續趕路,免得被後來的已憂門修士包抄圍攻。
何清周圍打量一圈,掠過斷毛飛不起來的雪鸮,目光凝在小螳螂身上:“以你的修為帶我們兩個飛應該不成問題……”
小螳螂不樂意:“你是不是傻,誰家螳螂載人啊?再說了,這個時候天上肯定有人盯着,現在往高處一飛,誰不知道你在這兒?”
小螳螂總有很多大道理,何清拳頭不夠大,隻能服氣。
“好好好,聽你的。”何清扭頭之際,注意到溪邊有一叢竹木長得頗為茂盛。三伏天的尾巴,南邊雨季未過,溪流中漲水将近一丈高,足夠她漂流。
何清抽刀砍倒楠竹卧在溪流中,削去多餘枝葉,雙腳輕點落在竹上,漂流水中如履平地。
五行之中,她本就親水,此刻更是如魚得水。何清手中再執一杆細竹,漂至狹窄處便以竹竿點水借力,攜竹一躍三丈遠、繼而踏浪前行。
何清玩得高興:“瞧我這招‘蜻蜓點水’,不錯吧?”
小螳螂敷衍地哼哼兩聲作為回應,蹲在竹竿頭,複眼觀察溪水中鮮活的遊魚,選中了便跳下水面,前足一拈,小魚活蹦亂跳地進了口器。
她得意洋洋:“螳螂點水才是最棒的。”
何清好氣又好笑,到底沒和三百歲的小妖怪計較,埋頭兀自趕路。陸上河流少有不通的,這條小溪彙入臨近的河、河再入江。
順水一路彎彎繞繞、七拐八拐,整體依舊是向南行。
蓋因出行方式确實足夠偏門,一路頗為順利。
何清肩負重擔漂流于大江之上,能遙遙望見入海口。
南海邊屹立的禱過山城就是何清此行的目的之一,城中有妖魚大娘經營大船,一日千裡,正适合趕路回合歡宗。
“可算是到了。”目的地近在眼前,何清沒忍住原地蹦了蹦,濺起一身水花。
小螳螂觸角微動,前足輕夾何清耳垂:“别高興得太早了,有人來了。”
水面上飄了這麼些天,何清是一日也沒合過眼,神識疲倦,沒能預料到腳下竹竿水波當場造反。
江水滔滔,千堆雪浪将一人兩妖往岸上高高拍起,何清懷抱雪鸮落地滾了好幾圈才卸去力道。
小螳螂早早展翅飛在半空,飄飄落回何清肩頭。
四面八方都有人,複眼好久沒有這種看不過來的感覺了,數千小眼先後捕捉人影,天女散花般前前後後圍來三十一人。
其中三十人俱是元嬰期,為首者境界高深莫測,長發披散身後,發尾幽藍,耳畔綴一顆明月珠。
何清灰頭土臉地爬起來,來不及細看來者,先給咕咕直叫的雪鸮拍灰塵:“小祖宗别叫了,我要聾了。”
安撫好雪鸮,何清再去看小螳螂,瞧她機靈精神的模樣,倒是比自己看着利落潇灑百倍,免不了發發牢騷:“你既然發現了,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小螳螂對這個關鍵時刻總是沒什麼用的人修意見也很大:“她們在天上飛了好幾十天了,誰知道她們會在今天從天上掉下來啊?”
為了兩小隻不至于先行内讧,為首的已憂門修士蘇颛笑臉相迎:“何必在這荒草萋萋處起争執,兩位小友不如到舍下小聚幾日?”
何清面對小螳螂常常吃癟,對别人卻是尖牙利齒,尤其是對已憂門門下修士:“抛棄祖宗姓氏、靠着蘇微才在已憂門站穩腳跟的匹夫而已,你竟還有家舍不成?也來插嘴我們說話,蘇微不教你明理麼?”
“年紀輕輕的,說話也忒難聽了些。”蘇颛搖搖頭,示意手下切莫動氣,側首時耳間明月珠在陽光下閃了閃光。
在何清與人談話間,小螳螂悄悄往後躲走了好一段路,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包圍圈的邊緣。
“咚”,小螳螂後足點開淩空劈來的靈劍,眨眼間她又飛回到何清的肩膀處。
何清氣的要拿手指彈她:“你自個兒偷跑,也太不講義氣了吧?”
小螳螂咕哝:“這個男的不好打,但其他幾個打着不難,跑了算了。”
蘇颛輕輕笑了笑:“齒華螳螂妖麼?識時務者為俊傑,小友既然明理,還請跟我們走一趟吧。”長袖卷了卷,狂風席卷,雪鸮不自覺地朝着袖中飛去。
原來是一招袖裡乾坤。
何清以刀插地三寸,長臂一伸攬住雪鸮,咬牙切齒:“百年前就不是好東西,現在還是個賤貨,怪不得養出個蘇典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隻知道招笑的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