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七在天界待了五百年早已經忘卻了人間的中元節是何等情形,晨日裡明七在集市裡逛溜了半圈,看見的到處都是熱賣的山魈面具。那些個叫賣的小販,打着帶上面具就可以避除邪物的口号,倒是吸引了不少過往的路人。
明七的兜裡此刻也有幾兩人間的銀子,明七離開裴府的時候,裴府的小厮權二按照裴臨的吩咐塞了幾百兩銀子給明七,明七本來是不打算要的,但權二說是裴公子的心意,明七便隻是象征性拿了幾兩。
剛剛明七拿着這些錢請了流雲一頓飯,然後又買了一個山魈面具。
這山魈面具看着甚是吓人,黑漆漆的臉兇聲惡煞的模樣,那大嘴像是可以吞下一整個人。
人間的山魈也是天界所言的鬼王。
傳言鬼王誕生于萬惡深淵,常年居住在碎妖山中,碎妖山裡聚集着無數的小妖和鬼魂,哪怕是至善之心的神君誤入其中都難保性命。
“呀!是明七仙姑。”
明七聽見身後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竟是裴府的權二。
權二抱着一堆紙錢,勉強從紙錢堆裡探出半個腦袋,望着明七道:“還以為仙姑已經不在東塗國了,沒想到還能再遇見仙姑。”
明七看着權二懷裡堪比半個人高的紙錢,問道:“你怎麼買了這麼多,是要做什麼?”
權二解釋道:“明七仙姑不知道吧,今天是中元節。每到中元夜裡的時候南郊書院那裡總會傳出來一個凄厲的哭聲,随後還會伴随着寺廟裡才會有的鐘聲,聽着很是吓人。聽南郊書院的先生說,他在中元夜裡曾看見一個鬼童坐在書院内敲着鐘。奇怪的是書院裡并沒有鐘,南郊書院的先生自從見了那鬼童後,人就跟着了魔似的,夜夜發失心瘋,隻有晨日裡才會勉強清醒一些。現在南郊書院已經廢棄了,可還是偶爾會聽見鐘聲,我家公子純善,怕裡面的惡鬼出來傷人,特地叫我買了這些,也希望那鬼童能早日投胎去。”
明七擰眉有些困惑問道:“南郊書院曾經死過孩童?”
權二搖頭道:“并沒有啊。聽人說那書院裡的惡魂是個女童,可書院向來不招女童,書院又不是戰場,怎麼會有冤魂呢?也真是蹊跷。”
權二這麼說倒是激起了明七的好奇心,明七正愁着無處捉妖,若是南郊書院裡有妖鬼作祟,抓了他也好早日還清債務。
“你帶我一道去吧。”明七走到權二身側道。
權二連忙搖頭道:“仙姑,你可别再冒險了,那鬼童可是厲害呢。從前也是做過不少法事的,一點兒用也沒有,反倒是逼瘋了不少法師。而且一到中元夜裡,南郊書院就陰氣沉沉的,附近的樹木花草都通通死絕了,堪比人間煉獄。”
明七反倒笑着說:“這麼危險啊,那我倒是更加好奇了,躲在那南郊書院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權二攔着明七又道:“仙姑,你就算收服了那妖鬼也沒有賞金的。你若是真的缺錢大可以問我家公子啊。我瞧我家公子自從你走後就跟失了魂似的,我總覺得吧……”
權二還未說完,明七已然小臉漲得通紅,連忙咳嗽着打斷了權二的話,故作鎮定道:“你可别胡說。我同你家公子萍水相逢。”
“啊?我一直以為你們是露水情緣……看來是我想錯了……”權二搔着頭全然不顧明七此刻尴尬的處境。
可權二這番話,卻讓明七想起了流雲走之前的那番話。
人的壽命不過幾十年,若是明七想,同裴臨做一世夫妻也未嘗不可。
隻是……
明七想到這兒,拼命地搖了搖頭。
修行之人,怎可起貪念。
“仙姑。”權二見明七出神便喊道:“仙姑,你打算在東塗國留多久呀。”
明七回過神,有些警覺地看着權二道:“怎麼,你想給我和你家公子牽線呐?你是有多怕你家公子娶不到媳婦兒?”
權二憨笑着回答:“我家公子人好家世也好,可耐不住身子骨弱。可姑娘就不一樣了,沒有家世人也一般,可偏偏身子硬朗,日後可以照顧我家公子呀。”
明七聽了權二的話,臉上不由得挂上了幾條黑線,噘嘴看着權二道:“你把本仙姑說得跟販夫走卒似的。你家公子金貴,配公主郡主才是呢!”
權二搔了搔頭,大概是覺得前頭的那番話有些過重了,這才最後答應了帶着明七一同到南郊書院去。
一路上的情景跟權二所述相差無幾。
雖是白日裡,可這南郊被一大群枯樹枝遮天蔽日,遠處又是濃濃的霧,迷了眼睛看不清方向,四周皆是枯草敗花,一陣陣的陰風惹得人渾身顫栗,雖未曾聽見所謂的鐘聲,可成排倒挂在枯樹枝上的枯死蝙蝠發出得令人嘔吐的惡臭,足以讓人覺得震驚。
别說是人了,就是明七這樣的神仙,都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這裡竟曾是南郊最大的書院。
“先去瞧瞧南郊先生吧,他是南郊書院的教書先生。他就住在南郊書院前頭的一個茅草屋裡。”權二對着明七道。
明七點了點頭跟在權二的身後,往權二口中的那個茅草屋走去。
眼前的這個茅草屋早已經破敗不堪,若不是屋頂上的那一縷袅袅炊煙,很難想象再這樣的地方居然還會有人居住。
“南郊先生。”權二叩門對着裡頭喊道。
屋子裡傳來了一陣輕微地咳嗽聲,緊接着那破敗的木門打開了一個小縫隙,縫隙裡是一個老叟毫無生氣的瞳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