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滿目瘡痍的人間宛如地獄，姗姗來遲的神明想用他們的神力給這片土地給予救贖，而那位紫瞳少女卻就站在他的面前，渾身是血甚至都已經忘記了她為何存在，為何反抗，為何活着。他抱着她想給她全部的力量和勇氣，她卻反問他：“神明，會死嗎？”

會死嗎？

當然會。

裴臨眼裡布滿了凄涼和苦澀，如果不是他僅存那一點點的信念，或許他根本不可能在碎妖山上存活五百年，可哪怕他已經拼盡全力，卻也隻能靠掠奪一個将死之人的軀體來見她。

“裴臨會死。”裴臨淡笑着道。

裴臨會死，但守護明七的司明不會。

*

南郊書院

流光仙君趕到南郊書院的時候，南郊書院已然沒有了妖鬼的氣息，他駐足院落中，眉頭緊鎖。

這段時日，流光一路追蹤鬼主靈童的下落，卻沒想到似乎有人先他一步。

流光參加過五百年前與人間四煞的最後戰役，他很清楚要消滅鬼主靈童，最重要的就是鬼火。也就是說必須是鬼王才有可能殺掉鬼主靈童。

而當年的咒恩在被司明神君封印後又被天尊消亡，鬼火不可得，隻能将人間四煞都封印起來。

鬼火一般呈現為綠色，這也算是曆代碎妖山鬼王的象征。

難道新任鬼王已經誕生了？甚至出現在人界了？

流光在院落裡仔仔細細地打量着，最後他在正廳内感受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氣息。

明七，她曾經出現在這兒？

流光的眉頭鎖得更緊了，明七的實力流光很清楚，單憑她的能力絕不可能消滅鬼主靈童，哪怕是五百年前的她也隻是能吓跑鬼主靈童而已。

究竟是誰在背後幫了她？

“兄長你在這兒啊，可真是讓我好找。”

正當流光心中糾葛之時，身後傳來個流雲清麗的聲音。

流光看向流雲面色有些陰沉，問道：“我讓你看着明七，她最近可有什麼異動，或是同什麼人接觸過密？”

“啊？”流雲有些緊張地撓了撓頭發，随即說道：“其餘倒也沒有什麼。就是我聽說好像魔域涿鹭最近也出現在東塗國境内。”

“魔域涿鹭？”流光擰眉道。

流光聽說過這個妖族的後起之秀，不過論起實力跟當年的人間四煞差得可太多了，就算他和明七聯手怕是也隻有被吊打的份兒。

更何況魔域涿鹭畢竟是妖，妖怎麼會同神仙合作呢。

流光看着流雲張望着四周，便走到她身側，略微緩和了語氣道：“我知道你同明七交好，但你别忘了，五百年發生的一切，一旦他想起來，你我都不會有好下場。”

“兄長未免太過焦慮了。”流雲後退一步眉間含着些許糾結道：“小七如今這副樣子根本不可能記得起來，就算記起來了又能如何，司明不早就……”

流雲還未說完，流光卻忽然間捂住了流雲的嘴，他猛地看向四周，隻見一群烏鴉不知何時從屋檐上淩空而起，然後消失在茫茫晚霞之中。

“剛剛那是……”流雲身子微微有些發抖，躲在流光身後輕聲道：“是人間四煞中的一個嗎？”

流光一直望着烏鴉遠去的方向，沉吟片刻才道：“人間四煞中三個身上都有濃重的鬼氣和妖氣，可唯獨百媚書生身上沒有不沾絲毫。據說就是這些烏鴉圍在他身邊替他掩蓋了鬼氣和妖氣。”

“兄長，小七會不會有危險？”流雲緊張道。

流光沉默片刻，才緩緩道：“很難說，這家夥對鬼主靈童之死毫不在意。也不知在盤算些什麼。”

流雲沒有參與過五百年前人間四煞的最後戰役，但她卻從無數人口中聽聞過百媚書生這個人。相傳百媚書生面貌溫潤極其容易蠱惑人心，他時常一襲白衣穿梭于林間卻不知何時開始身旁總有烏鴉相伴，百媚書生雙手從不沾染血腥，他酷愛豢養一群不人不鬼的怪物讓這些怪物不斷厮殺不斷進化，直至最後培養成一群隻知道殺戮的魔鬼，那群魔鬼無惡不作所到之處皆是白骨，他們一路殺入曾被衆神庇佑的上古國，僅僅七人便将上古國淪陷。

他們被稱為“七殺”。

不僅僅是人界的噩夢，也是神界的恥辱。

流光看向流雲面色蒼白，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流雲畢竟仙齡尚小，也沒有見過什麼大妖，聽到百媚書生的事情必然會害怕，流光便想轉移話題道：“你來找我定然是有急事吧，說說看。”

“哦，對了。”流雲看向流光，慢慢回過神，勉強擠出微笑道：“天尊讓我轉達兄長，若是有閑情陪他老人家下下棋。聽聞崇陽神君又不知從哪裡弄來了好的棋子，讓天尊喜不自勝。”

“崇陽神君？”流光面色又微微有些凝重。

崇陽神君是司明神君的兄長，雖然天界一直揣測二人并非親兄弟，且這二人關系一直疏離，尤其是司明神君消失那段時間，天尊都慌了神，而這位崇陽神君卻依舊是喝酒談笑并不上心。可流光心裡卻總是不安心，那個日日看着不務正業的神君大人，恐怕也不是什麼等閑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