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閻斂了斂嘴角的笑意,将手伸到付媛面前攤開。
她低垂着腦袋,看着那手慢慢張開,眼裡滿是稀奇。
旋即那陣驚異又化作了怒氣,直沖沖地對着單閻。
那手裡,空空如也。
她又被戲耍了。
可沒等她發怒,一個吻便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唇,護在她身後的手也湊上前來攬住她。
待付媛反應過來想逃時,已然被他囚在身下,四目相對。
“...卑鄙。”她嗔了聲,卻又很快被單閻堵住了唇,愈吻愈深。
他一隻手攬在她的腰後,另一隻撐在她耳旁,傾着半個身子将她困住,吻得她幾近窒息。
付媛的手抵在他胸口,卻被吻得使不上勁,半晌也沒推開。
吻罷,他仍神情凝望着懷裡的付媛,看着她低垂着眸,眼下的紅暈甚是誘人,情不自禁地又貼上她丹唇。
這次的吻十分輕柔,恍若蜻蜓點水。
他依舊沒有起身,隻癡癡地望着懷裡的夫人。
付媛垂着腦袋,本是想躲避他的視線,卻突然似看見了什麼,滿臉通紅地别開了臉,嘴裡恨恨罵道:
“...撒手!”
他像是被她的嗔罵聲逗笑,“要是為夫不肯撒手呢?”
她擰眉擡起眸,惡狠狠地盯着他,又轉臉朝耳旁的手襲去。
付媛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咬在了他手臂上,半晌才松了口。
誰料那人非但不愠怒,反而攥着拳,又偏着腦袋往她臉頰上吻。
她蹙緊了眉毛,想要伸手打他,卻又怕他順着巴掌舔上來。
看着懷中人氣鼓鼓的樣子,單閻這才作罷,回過身來,抖了抖袖子,将手上的紅印遮掩。
正如單閻所說的,路途遙遠而颠簸,付媛開始有些後悔上了這賊船。
輿内攏共就這麼點地兒,她哪怕不想看到單閻,他也免不得會入了她的眼。
她起身,掀起車簾想往外走。
向來鎮定的單閻忽然露出了驚慌的神情,伸着手拉住,“夫人當心,路上颠簸,這是要去哪?”
“出去透風。”她嘴裡嘟囔,心裡卻想的是一刻也不想與他多待。
誰知道他待會又要耍什麼花招。
單閻挑眉,聽着輿外煙雨簌簌,一時失笑,“這外頭風雨大,夫人這是透的哪門子風?”
付媛這才想起來,這場雨下的格外久,她口中說的透風根本站不住腳,這便又窘迫地扯扯嘴角,坐了回去。
“...”她耷拉着嘴角,看着單閻順勢牽着她的手,又皺着眉罵道:“又趁機占便宜,快松開。”
“這丈夫拉夫人的手,算占的什麼便宜?”看着他那裝傻的模樣,付媛心底更是一陣無名怒火。
她如今不隻是想撕爛他的嘴,更想剁了這雙不知羞的手!
得虧這輿内隻有她與單閻二人,否則叫旁人看了這樣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少爺,少夫人,還差不過兩裡路就到宋大城了。”外頭丁維的吆喝聲終止了這場鬧劇,兩人這才分别開始整理着裝。
單閻拂袖,将身前的青絲捋到身後,這才擡眸見着付媛發髻淩亂了許多,便伸手取了她簪,替她绾發。
他胸口的陣陣墨香反複勾着她心魄,盯着那張俊俏的臉,她不禁失神。
那人動作輕柔,慢條斯理,眼裡滿是對她的寵愛。
她直勾勾地盯着那劍眉星目,竟沒來由地有些動容。
單閻替她将鬓邊發捋到而後,這才垂着眸看她,“怎麼?為夫臉上有何吸引的?竟叫夫人端詳這樣久。”
“...”她眼底一陣慌亂,慌張失措地别開了視線,“沒...沒什麼。”
付媛一時有些慌不擇路,掀了車簾便佝着身子,往外探去。
也不知那丁維,是否與單閻勾結,竟在她探出身子的一刻,勒住了缰繩。
她沒站住腳,一瞬間失了衡,連連倒退幾步,竟直接摔到了單閻懷裡。
“...夫人今日甚是主動,倒是為夫有些不适應了。”單閻牽着她的手,扶着她起身,這便又遭了幾處白眼。
“少自作多情!”她将臉皺成了團,惡狠狠地瞪了單閻一眼,這才起身,捋着簪下珠鍊,俯身走出輿内。
丁維早已将台階備好,把缰繩束緊,站在車馬下候着了。
他将手臂橫在身前,好讓付媛借力下馬車。
見她穩穩落地,這便立刻收回了手,片刻沒敢多停留。
到底是男女有别,他不敢逾矩。
揚州分為了一地三城,這宋大城便是最接近河流最南邊的城池。越過宋大城,便能看見古運河與渭河交彙。
單閻此行,也是為了防範于未然,提前到步部署,以此應對連綿不絕的大雨。
前來接行的官員早已在驿站等候多時,見着他的車馬,這才披上鬥笠蓑衣,躬身走出驿站。
“在下蒲裕,是宋大城的主簿,見過單大人,單夫人。”來人看上去并不年長,身穿青綠寬袖袍衫,臉上青澀未褪。
單閻一隻手背在身後,身子站得筆直,神情嚴肅,“日前命人修築的縷堤,進展如何?”
為防洪災,宋大城内已有一道正堤。隻是這城池居民衆多,一旦決堤,定會叫流民四竄,百姓颠沛流離。
如今北邊正值戰亂,用于赈災的預算本就不寬裕。國庫連年赤字,外憂内患下,單閻作為揚州轉運使,決不能允許洪災在此發生。
這便隻能在外圍多修築一層縷堤,作為預備堤,抵擋水勢。
如此一來,哪怕水勢過于迅猛,也不至于淹了村莊,死傷慘重。
“下官正要跟大人說此事呢!”蒲裕拳頭壓在手掌上,拍了拍,“這縷堤,本就要修築完成了。倒是這天公不作美,雨是愈下愈大了,運來的石擔愈來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