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給周佑安掖好被角,又往炭盆裡添了些柴火,火光升起,帶來了春風般絲絲的暖意。
周薇薇見弟弟被安頓好,這才有時間看向之前被自己忽略的少年。
顧石頭一直站在門邊的少年,水珠從他還滴着水的發梢滑落,對方樣子狼狽,但風姿卻絲毫不減。
周薇薇喉嚨動了動,眼睛裡滑過一絲感激的光芒,“石頭,今天真是多謝你了,要不是你救了我弟弟,佑安很可能都沒了。”
沈氏聽見這話,眼睛通紅,也十分感激的朝着顧石頭道謝。
顧石頭簡裝,笑着擺手,語氣溫和的回道,“薇薇姐,嬸子,你們要是再說謝字,下回我可不敢吃你家的飯了。”
周薇薇望着顧石頭那雙真誠的眼睛,随即淺淺的笑了一下,輕輕點頭應了下來。
要說之前顧石頭在她心中隻是一個可憐的鄰居少年,但如今,她已經把這個為自己弟弟豁出性命的少年,納入了自己家人的範疇。以後周薇薇也會像保護周佑安一樣,保護他的安全。
“換上。”周薇薇不由分說地把爹爹的幹衣服塞過去,等指尖碰到少年冰涼的皮膚,又匆忙轉身從竈上舀了碗姜湯,語氣滿是關懷的說道,“趁熱喝點姜湯去去寒氣,要是晚上發熱就不好了。”
顧石頭接過粗瓷碗,熱氣模糊了他眼睛裡的那一絲絲冷意。
他其實說謊了,當看見周佑安在河裡撲騰時,他第一反應是轉身就走。
因為上一輩子在那個冰冷的宮中,他學會的最重要一點,就是不要做濫好人,要心狠,這樣才能活的長久。
隻是看着周佑安即将沉下去的幼小身影,想到周薇薇對她的這個弟弟的喜歡和愛護。要是周佑安今天真的死在這裡,周薇薇一定會傷心的。
他不想看見周薇薇傷心,最終猶豫了片刻,這才一咬牙,下了水救人。
此時顧石頭感受到周薇薇對自己态度比之前親密了不少,他心裡想到,自己救人的決定真的沒有做錯。
“石頭哥……”床榻上傳來周佑安微弱的呼喚,屋子裡的幾個人的目光瞬間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顧石頭放下碗快步走到床前,俯身看他。
周佑安小手抓着顧石頭,圓圓的眼睛注視着他,奶聲奶氣的說道,“石頭哥哥,謝謝你救了我,我把自己最喜歡的果脯給你好不好?”
在場的幾個人沒想到周佑安竟然說出這麼可愛的話,頓時笑出聲來。
與周家和諧氣氛不同的是,周二柱家的堂屋裡,氣氛卻陰冷如冰窖。
虎子縮在炕角,臉上還挂着未幹的淚痕,抽抽噎噎道:“那周薇薇……她掐着我的脖子往水裡按……幾個弟弟也都被她踢到水裡,不讓上岸。”
他的話還未說完,不遠處的秦氏狠狠拍在桌上,震得上面的茶碗“叮當”直響。
“天殺的小賤人!”秦氏渾濁的眼珠迸出一股子狠厲,幹癟的嘴唇不斷的噴着唾沫星子,“早知今日,當初她生下來,就應該溺死在尿桶裡。還有周佑安那個病秧子,怎麼不和她那個死鬼老爹一樣去了才好。”
秦氏心裡怨念極深,就連他們倆是自己的親孫子孫女也不在乎。
王嬸子拍腿附和,表情陰恻恻的說道,“我家就虎子這一根獨苗,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非要那丫頭償命不可。”
“光罵頂什麼用?有本事你們現在去找周薇薇那個賤丫頭讨回公道?”
周二柱這話一出,屋子裡的幾個人頓時面面相觑,誰也不敢開口了。畢竟他們都知道,周薇薇那丫頭力大無窮,還會下狠手,她們幾個農家婦女,根本是打不過人家的!
周二柱見衆人垂頭喪氣的模樣,突然笑了一下,然後從懷裡摸出個油紙包,壓低聲音,十分自信的說道:
“娘,這些日子我也沒白琢磨,這是寶翠賭坊的五爺的一個手下給我的迷魂散,摻進水裡無色無味。”
等幾個人眼睛睜大看着他的時候,周二柱陰毒地眯起眼,笑着繼續說道,“等那小賤人暈了,咱們直接賣到醉紅樓,解決了這個心腹大患,如何?”
“好,就這麼辦了。”秦氏心裡把周薇薇恨得牙癢癢的,這個不服管教、處處和自己作對的死丫頭,最好永遠消失在自己面前。
王嬸子沒想到周二柱和秦氏出手這麼狠辣,想把周薇薇一個女子賣到醉紅樓那等髒污之地。但她見周家身為周薇薇的血緣親人都不在乎,那麼她一個鄰居,又怎麼會多話呢!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三天後,周佑安就下了床,此時沈氏正坐在門口縫制新衣,針腳細密地在棉布上來回穿針。
新買的雞苗在籬笆邊歡快的啄食,兩隻小豬崽正在豬圈中慵懶的曬着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