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街巷裡，油條豆漿的香味在空氣裡彌漫，舊居民區熙熙攘攘，煙火氣十足。

身材勻稱的中年女人提着剛從菜場買回來的新鮮菜往回趕。

“哎喲，池老師，買菜回來啦。”迎面走來一位胖胖的婦女熱情打招呼。

“是啊，今天的菜特别新鮮，還帶着露水呢。”

“據說你們家老大這次出差回來又要升職加薪啦，恭喜恭喜啊！”胖胖婦女賀喜道。

“一般般啦，哪能和你們家拿美刀年薪的志偉比。”中年女人自謙擺擺手。

“哎喲那也沒有池老師你家好啦，有一個教授老公，還有那麼漂亮的兩個女兒，程霏是昨天晚上回來的吧？”

“今天淩晨五點多才到家，好啦我不跟你說了，孩子們還等着我把早餐帶回去呢。”

程念起床收拾好出來，餐桌上豐富的早餐正冒着騰騰熱氣，香氣誘人。

沒等人齊，少女便偷嘗了口豆漿，下一秒驚得蹙起眉：“池小梅女士，我的豆漿怎麼有糖？”

“一定是老闆太忙給忘了，你昨天出去不還吃了冰淇淋？”

女人毫不留情揭短。

“媽你怎麼知道！”

“你衣服上的污漬，都十八歲了怎麼還跟小朋友一樣，出去偷吃還留證據回來。”

池小梅站在陽台上邊說邊仰頭挂着衣服。

程念随手拉開餐椅坐下，用兩根手指撚起一根油條咬下一口，口齒不清嘟哝：“冰淇淋是溫檸請我吃的，弄到衣服上是事出有因，當時……”

沒等她說完，一道聲音飄來：“不是在控制體重嗎，怎麼又偷吃冰淇淋了。”

餐桌上的少女聞言即刻歪着身子偏頭看去，驚異不已道：“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戴着發箍和黑框眼鏡的素顔女人皮膚好得不像話，她大步朝餐桌方向走來，距離拉近才讓人注意到眉眼處的疲态。

“你姐淩晨五點多才到家，你睡得那麼熟當然不知道。”池小梅從陽台進來說。

“怎麼沒見着爸？”程霏拾起桌上的豆漿随口問。

“噢隔壁王大爺一早約他去公園下棋了。”

程念說完想起什麼，不愉悅瞬間寫在臉上，忍不住歎了口氣。

“給你帶了支TF的口紅，你上次說想要的那個色号，在我包裡一會自己去拿。”

程霏邊吃着邊說，餘光偷瞥發現眼前的丫頭并沒有露出太欣喜的神色。

“姐，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即将要面臨什麼，我要去和那娃娃親對象吃飯了。”

少女撅着嘴，看起來郁悶至極。

“噢，是嗎？”程霏笑了下，彎起的眼角頗有點幸災樂禍。

“你還笑！”程念氣呼呼地，當即便質問：“姐你是不是故意的，要你還是單身，這娃娃親一定輪不到我。”

程霏繼續笑着，“或許就是命運使然呢。”

“這是人為，才不是命運，再說了我可不信命。”少女咬了咬吸管，忽凝神看着前方似自言自語：“我今天是不是故意打扮得醜一點，穿得邋遢一點，給人留下極壞的印象，這樁娃娃親是不是就能吹了？”

念頭剛起，便被母親從頭澆了盆冷水。

池小梅走過來坐下說：“别想些歪點子了，兩家定親是從你奶奶那輩就有的，隻不過後來你爺爺奶奶隻生了兩個兒子，那家人也隻有一個兒子，那個年代同性婚姻法還沒通過，親事才順延到了你們這輩。”

“不是說對方留過學回來的嗎，思想應該挺開明，怎麼會答應娃娃親這種事。”

程念聽完自顧自念叨着。

“沈小姐的想法我們哪裡猜得透，寶貝這件事隻能委屈你了，畢竟是你奶奶的遺願，當年若不是沈家，就不會有你奶奶……”

“就不會有咱爸，更不會有我和姐姐了。”程念無語打斷，恹恹地說：“媽你說很多次了，我中午會去和她吃飯的，不當逃兵。”

“需要我幫你化妝打扮嗎？”程霏托起臉笑眼盈盈問。

“不要！”少女傲嬌地起身離桌。

臨近中午，程念才從房間慢悠悠出來，依舊素顔狀态。

池小梅見了難免露出嫌棄之色，她可見過平時女兒的模樣，即便出門再匆忙也會簡單化個妝，和她學校裡那幫藝術生孩子們一樣，注意形象得很。

“一點都不收拾就這樣去跟人見面嗎，你看你頭發都有點出油了。”

“油了嗎，我前天晚上洗的，還不到48小時呢。”少女嘟哝着便走進洗手間，照了照鏡子應付地說：“那洗個頭好了。”

十分鐘過去，程念從洗手間出來，拿着手機對客廳裡戴着眼鏡看書的母親道：“記得把地址發我。”

“你頭發都還沒吹呢！”

池小梅急忙起身，卻隻見女兒的身影匆忙消失在門口。

此時睡完回籠覺出來接水喝的程霏目睹一切，端着一隻手臂悠哉發言：“這丫頭果真夠敷衍的哈。”

“可不是嘛，你說今天都要見面了也不加人微信，還得我當這個中間人，再給她轉述。”池小梅歎氣，“說起來這是你們老程家的事，我就該當個甩手掌櫃，讓你爸來操心，他倒好，一早出去跟人下棋遛鳥，到現在都不着家，也不知道随了誰。”

“自然是随爺爺了。”程霏笑道。

程念家住在首都大家屬院裡，她爸是首都大學的物理系教授，媽媽是首都大的曆史老師，爺爺是首都大附中退休的數學老師，姐姐也畢業于首都大英文系，幾乎全家都與首都大淵源頗深，唯獨她成了這個例外，去了首都舞蹈學院。

剛走出家屬院不久，程念手機裡便收到母親發來的地址，餐廳是一串法文名，就在三環内，好在離她這不算遠，坐公交就能過去。

*

距離十二點還有不到五分鐘。

批閱完桌上最後一份文件，沈琂禾再次看了眼時間，剛起身辦公室的門便被敲響。

“進。”

得到準許的下一秒辦公室門被人推開，穿着職業裝的黃頭發女人走進來。

“沈總，盈峰科技的徐總來了。”

“幫我推了。”

“他說就十分鐘，您聽一聽他的合作方案。”

臨走前沈琂禾回頭看了眼放置在桌角的白色購物袋，那是她早晨出門前收拾出的一套用于中午更換的衣服。

黃發女人敏銳地注意到這點，忍不住打聽：“沈總中午有約會嗎？”

“人在哪？”

沈琂禾沒回答她，而是匆匆朝門口邁去。

黃發女人頓了頓，立即應聲：“已經到會客室了。”

*

下車走了不到百米，程念找到地圖上的法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