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燦然聽從了梁元峥的建議,辦理住院觀察手續。
她沒和爸媽說。
幻視仍舊存在,當秦冰霜和徐喬來醫院看她的時候,一個頭頂「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另一個是「早知道換家吃飯了我的可憐小燦然」。
祝華欣也打來電話,氣勢洶洶:“留好檢測報告,燦然,回頭我們就去投訴店老闆,舉報他!你先發兩張照片給我,我先發校園表白牆再發小紅書,狠狠全方位避雷。”
徐喬說:“一個你,一個體育老師,昨天一天,就有倆人吃壞了肚子;我聽人說,他們家經常用不新鮮的食材,老闆挨打的時候,有人去後廚看熱鬧,有的菜聞着都悶悶的。”
秦冰霜:「那下次我戴着口罩偷偷去吃雖然不衛生不健康但還是很好吃的」
“不要再去吃了,”陸燦然對秦冰霜說,“也不要偷偷去吃,好吃的店多的是,我還可以給你推薦更多。戴口罩就是掩耳盜鈴。”
秦冰霜驚訝,心虛:“你怎麼知道我想戴口罩去吃?”
再度确認她的确有了“讀心術”後,陸燦然認真說:“我能看到你的想法。”
秦冰霜哈哈大笑,不以為然:“那你怎麼不去看梁元峥的想法?”
陸燦然老實巴交:“想看,看不到。”
她催徐喬回圖書館學習,再有一個多月就是四六級的考試了,這批大三學生也在為考研做努力,盡管名額每年都在擴招,但大學生也是一年比一年多,每年會有更大批量的應屆生報考、以及往屆生二戰、三戰。
圖書館安靜、開放空調,還有志願者維護秩序,禁止館内飲食,向來是考公考編及期末周臨時抱佛腳者的兵家必争之地,徐喬連續一個月,每天早早排隊去圖書館找座位,陸燦然不想因這件事打擾她的學習。
秦冰霜是趁午休間隙出來,下午還要回去工作;臨走前,安慰陸燦然:“往好處想,身體沒有大毛病,還有更多機會和那個誰——哎,我這麼說,是不是有點太戀愛腦了?”
陸燦然說:“沒啊,其實我也這麼想。”
秦冰霜:“那完蛋了,你就是戀愛腦啊。”
正笑着,病房門被推開,進來的剛好是“那個誰”——梁元峥。
陸燦然立馬不笑了。
秦冰霜看看兩人,笑着叫了聲學長,寒暄。
梁元峥面色自若地同她聊陸燦然的身體情況,期間,表面不在意實則豎着耳朵偷聽、見縫插針偷看的陸燦然,還不小心碰掉床邊的一本書。
秦冰霜被書跌落的聲音吓了一跳。
陸燦然和梁元峥幾乎同時伸手去撿,差點碰到手;即将觸碰到她手背的前一秒,梁元峥及時縮回手,抿了抿唇,握緊手。
陸燦然把書放好,道歉:“對不起。”
“沒事,”梁元峥說了句不夠有趣的有趣話,“醫院的這些書,就算是摔爛也沒關系,不用賠償。”
或許這個玩笑本該輕松,但他表情太嚴肅了,嚴肅到像醫院真的會追究責任。
陸燦然一直在偷看梁元峥頭頂。
那上面沒再冒出紅色小愛心。
等秦冰霜離開後,梁元峥才來問陸燦然的反應,用額溫槍測量她的體溫。
額溫槍頂在陸燦然頭頂,她心不在焉,還在想他頭上那團亂碼一樣的口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屏蔽、和諧掉一樣。就像Q,Q音樂的歌詞中,有些少數民族的文字,就會變成口口。
可梁元峥是漢族呀。
“晚上有人陪你嗎?”梁元峥忽然問,“不通知父母?”
陸燦然說:“啊?不,我爸媽最近比較忙,不是什麼大事,不想讓他們擔心。”
陸起鳳女士最近在籌備開她的第六家連鎖超市,還是升級版會員店,父親李新新是一名作家,截稿日将近,正潛心趕稿。
梁元峥嗯一聲,記下她的數據:“你的舍友似乎也很忙。”
陸燦然說:“是啊。”
“陳萬裡呢?”
“啊?”
“陳萬裡,”梁元峥合上筆帽,那支嶄新的筆插在他胸前口袋中,他自然地問,“他不是你好朋友嗎?”
“啊,是的,”陸燦然點頭,“學長也認識?”
“讀高中時,一起打過籃球,”梁元峥說,“他常提起你,我以為你們是很好的朋友,不是麼?”
陸燦然解釋:“是好朋友,但我沒和他說這次的事。”
——陳萬裡的爸爸是B大一名教授,似乎在研究依靠大數據和AI模型進行行為預測的“讀心”機器。陳教授為人嚴厲,陸燦然從小就怕他。
她現在更怕,生怕被對方綁進實驗室做人體研究。
電影裡的反派都會這麼幹。
“也是怕他擔心?”梁元峥低頭,“如果你晚上沒人陪護,我會多來幾次;床邊有傳呼鈴,可以叫外面值班的護士;有什麼問題,打電話給我,我一直都在——除非有緊急手術,目前暫時沒有安排。”
他說了很多,那句輕描淡寫的反問句後,并未給她留出思考和作答的時間,随後說了這麼長的一段話,聽得陸燦然眼睛要漸漸地濕潤了。
她一邊開心一邊感性想,啊,如果這句“我一直都在”,是他剝離這個語境說出的就好了;理性又告訴她,剝離這個語境,梁元峥永遠也不會說這句話。
陸燦然是知恩圖報的好寶寶,面對細緻的關照,她立刻回以分寸恰當的關心:“可是護士說,學長你已經連續上班很久了,還要繼續加班嗎?”
梁元峥啪地将書合上,聲音把陸燦然吓了一跳。
他不看陸燦然的眼睛:“我喜歡在醫院。”
陸燦然崇敬地說:“啊……學長好敬業。”
敬業的學長高冷地走掉了,陸燦然才想起來一件事,她現在被轉到内科的病房,可梁元峥不是輪崗到急診嗎?
疑惑間,梁元峥已經離開病房。
門被關上的瞬間,陸燦然聽到外面有人問:“元峥,手不舒服嗎?手腕酸還是指節不舒服?别這樣握緊又張開的,來,我給你看看……”
陸燦然擔心,又自責。
她竟然沒注意梁元峥的手不舒服。剛才聊天時,一直控制不去偷看他,緊張到隻偷看了他十二次,偷窺的羞恥和過度的喜歡,讓她完全沒發現對方的不适。
如果暗戀是場考試的話,她應該考不到及格吧。
一想到梁元峥會多幾次查房,陸燦然突然又覺這場食物中毒也不是什麼壞事,她甚至已經開始期待下次見面——
糟糕了。
原來她真的是戀愛腦。
但接下來,一直到晚餐時間,梁元峥沒再露面。
陸燦然孤單地睡了一下午。
内科的住院病人不多,這雙人病房中,陸燦然身旁的床位一直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