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燦然忘記自己說了什麼。
也忘記說沒說。
她懷疑過兩秒,現在的一切都是她的幻想。
就像那個電影,《白日夢想家》,她沉浸在自己幻想構建的世界裡,雨是假的,竹子是假的,現在對她說話的梁元峥也是假的。
不過梁元峥的摔倒證明了真實。
她從沒設想過梁元峥會在下雨天摔倒。
出于美觀和裝飾性考慮,A大圖書館門前的地磚鋪設頗為講究,主打一個要美不要命,總有幾塊光滑的深紅色瓷磚,雨天積水雪天藏雷,尤其是薄雪後,一踩滑一溜,在此摔倒的不計其數,年年都有學生去醫院治摔傷的屁股,或捂着屁股治骨折。
陸燦然沒想到A大附屬醫院也有這樣的雨雪天殺手。
梁元峥走在前面,跌倒時發出沉悶一聲。
高中數學老師說過梁元峥是個很能忍耐的人,寒冬臘月隻有一件薄棉服,凍得手指長瘡也會安靜地寫試卷;顯然,對方的耐痛性和情緒控制也很強,摔這麼重,他也一言不發。
雨水和泥弄濕褲子,那節小竹節并沒有起到穩定的作用,也沒有将陸燦然拽倒;她跳過去,扶起梁元峥。
他沉默站起,站穩後第一件事是道歉:“對不起,沒吓到你吧?”
陸燦然搖頭。
她完全沒有被吓到,相反,還有一種壞心眼的期待,期待梁元峥可以再腳下一滑,屆時她會展現出可靠的女子力,穩穩地扶住他。
不要隻把我當學妹呀。
這一秒,陸燦然小小共情了日漫中的那句經典“我好歹也是個男人啊”。
我也是很可靠、可以被信任的戀愛對象啊。
在這瞬間,她終于想起剛剛和梁元峥說的話——
她說:“我也是,和學長聊天,我特别開心。”
陸燦然隔着濛濛雨霧看梁元峥,他撐着傘,腿上都是泥污,也不在意,慢慢地走,提醒她小心那塊松動、會噴水的地磚。
用餐時間已經結束,餐廳隻留了一兩個窗口,沒什麼人;兩人尋找許久,一無所獲。梁元峥去失物招領處,給那邊負責人遞了支煙,詢問有無人撿到藍牙耳機。
得知沒有後,梁元峥又遞兩支煙,留下個人聯系方式,請對方幫忙留意下。
陸燦然小心:“原來學長抽煙嗎?”
梁元峥搖頭:“我不抽,但有時候需要它幫;那個藍牙耳機很重要嗎?”
“是我室友昨天剛買的,”陸燦然解釋,“嗯……還是很重要的。學長,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什麼?”
“我剛剛買了副一模一樣的藍牙耳機,明天送到,”陸燦然請求,“如果這邊真的找不到,我明天會把新的送給朋友,就說已經找到了——學長能幫我保密嗎?”
秦冰霜家庭不是很好,那副藍牙耳機幾百塊,不算小數字;陸燦然不想讓朋友難過,也不想讓朋友再省吃儉用買一副新的。
梁元峥笑容很淡地說好。
回醫院的路上,他突然問了一句。
“陸燦然。”
“學長?”
他平緩地問:“你是不是對誰都這麼好?”
陸燦然說:“怎麼可能,我隻對朋友好。”
“那我現在算是你的朋友?”
“當然是呀。”
陸燦然在腦中複盤,思考這個回答有沒有問題,她甚至想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它聽起來太輕飄飄了,畢竟在梁元峥視角,他們才熟悉不到兩天,陸燦然不希望對方把她的心意看成輕松就能獲得的東西。
但關于朋友的對話到此戛然而止,梁元峥去急診科值班室換衣服,陸燦然雀躍着蹦跶到病房,剛推開門,就聽到幾個女孩子歡快地齊叫“Surprise”!
徐喬和秦冰霜擡着蛋糕,祝華欣捧着一束康乃馨。
就連陳萬裡,都不知道被誰揪過來,心不在焉地站在後面唱:“祝你出院快樂~祝你出院快樂~祝你出院快樂~祝你出院快樂——好啦,我唱完了,還有急事呢,能放我走了嗎姑奶奶?”
“走這麼快着急去投胎啊,”祝華欣說,“好歹吃一塊蛋糕啊。”
陸燦然盯着他頭上的「再晚我老爹真會殺了我」,告訴祝華欣:“讓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