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你和你媽來訛你舅舅家訛不到,就想來訛我們白家,就你這缺德帶冒煙的癞蛤蟆也配,你也不打聽打聽我白老四的九爺爺是誰,你要是敢來訛我們白家,我就讓我九爺爺派人,把你這個連自己舅舅家妹妹主意都打的無恥之徒抓起來!
童喜她們到大隊衛生所時,就見衛生所門口圍了不少人,白老四正在衛生所裡大放厥詞。
白老四所說的話裡,似乎還有隐情,童喜原本想要掐死白老四這個惹禍精的想法,暫停了一下。
她跟着白玲從人群中擠進門的時候,就見一個五六十歲的矮個子女人沖着白老四啐了一口,一臉倨傲:“看把你個小兔崽子狂的,你九爺爺不就是白九妹嗎,怎麼,他白九妹考上大學當了官,就能縱容你們白家這幫孫子随便打人了嗎,現在可不是舊社會,我王三妹堂堂一個貧下中農我怕誰,他白九妹要是敢以權壓人,我就敢去縣裡告他!”
白老四可能也沒想到,蠻橫不講理的王三妹,竟然敢喊他九爺爺小時候為了好養活而取的小名,被氣得剛想反噴,就被楊霜打斷了:“白有善,住口!”
“媽,我知道你又要教訓我,但能不能等回家再訓,現在你要是不讓我把這母子倆的龌龊心思當衆揭穿,我非被氣死不可!”
從白老四的表情來看,明顯還是有些怕楊霜的,但嘴巴卻依舊強硬。
楊霜見說不通,轉頭對一旁急的一腦門汗的白老大說:“有慶,拉住白有善?”
白老大白有慶,也就是白玲的父親,聽了楊霜的話,死死拉住了白老四。
“楊老師,大隊長,你們也都看見白老四到底有多嚣張了吧,這當着你們這麼多人的面,他都敢這樣,背後還不得殺人放火啊。現在他白老四不僅把我家老二打成了腦震蕩,還和白九妹一起,把我們家好好的兒媳婦給攪和沒了,就這還不夠,竟然還想讓白九妹派人把我家老二抓起來,我還真沒見過這麼嚣張和不講理的人,你們就說這事該怎麼賠吧?”
白玲在旁邊聽了一會,剛想說什麼,就被楊霜拉到自己身後,隻是她自己也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一個手拿着塊破布捂在額頭上的中年男人,從外面擠進了衛生所,他一臉愧疚地對楊霜說:
“楊老師,這事不怪老四,是我王老五家門不幸,才會有這麼個不講理的姐姐,硬要逼我家阿美嫁給我二外甥,我不同意,還按上次白書記回來時跟我說的告訴她,表兄妹不能結婚,政府也不支持。可她還是不死心,仗着是我親姐,不能拿她怎麼樣,别人更沒辦法拿她怎麼樣,就在家裡鬧得要死要活的,還把白書記也給怪上了,說白書記自己一大把年紀不結婚,就挑撥也不想讓她家老二娶到媳婦。這次她突然帶着他們家老二又過來鬧,見老四他們放工也過來了,她深知老四是什麼性子,就故意說白書記的壞話激他,最後老四沒忍住上了他們的當,和我這二外甥打了起來,不小心打破了他的頭。他們就乘機想賴上你們家,我都被他們臊的沒臉見您和白書記了。”
王五叔說完,擡起空着的那隻瘦的不成樣的手,擋在了眼睛上,身體也抖的厲害,明顯是氣狠了。
王三妹剛想狡辯,就見一個又高又胖的姑娘,不知從哪裡摸出把折疊水果刀,掰開拿在手裡轉來轉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着有些精神不太正常的樣子,因為不知對方深淺,王三妹一時竟沒敢再出聲,怕萬一惹惱她再被無故捅上一刀。
周圍的不少人都知道,楊霜今天跟着陳鐵柱去接從嘉興來的小表妹,見胖姑娘面生,又是跟着白玲一起過來的,來時又帶着行李,基本都猜到了她的身份,卻不會有人好心告訴王三妹。
王家這位三姑奶奶,是真的人見人煩,最主要她竟然還敢說白書記的壞話,這無疑惹了衆怒。
不過楊老師小表妹的刀耍的這麼溜,是他們都沒想到的,但現在也不是問這些的時候,反正能先鎮住讓人頭疼的王三妹就好,不然怕是大隊長都拿她沒辦法。
别說衆人,就連楊霜也有些暗暗吃驚,可現在确實不是讨論她家大喜為什麼刀耍的這麼溜的時候,她對衛生所剛給王三妹兒子包紮好頭的陳大夫說:“陳大夫,麻煩你先替他五叔的頭包紮一下,其它等下再說。”
陳大夫是陳鐵柱的堂弟,他聽了楊霜的話,看向一旁一直也沒怎麼插上話的陳鐵柱。
陳鐵柱也很頭疼這個王三妹,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就算王三妹蠻不講理,但以前王五叔自己立不起來,由着她來鬧,他們這些大隊幹部也不好過多幹預,但今天都打破頭了,再不管還不得鬧成什麼樣。
隻是他這個大隊長做事沒得說,但嘴卻有些笨拙,王三妹那嘴又跟機關槍似得,輕易讓人插不上話,要不是現在被童喜拿刀鎮住,估計她又要開始突突了。
不過童喜轉刀的動作,又讓他想起童喜之前在船上對他說過的話,想着或許她還真不是講大話,打算改天找個機會測試一下,要是童喜說的是真的,那他的頭至少不會像現在這麼疼。
現在見陳大夫看他,便沖陳大夫點了點頭,讓他先給王五叔包紮傷口。
誰料王五叔卻怎麼都不肯包紮,但陳大夫的态度不容他拒絕,最終被他和陳鐵柱拉過去包紮了。
在王五叔處理傷口的時候,楊霜看向了還在猜測童喜來路的王三妹:“三妹,今天白有善打了你家老二的頭,該賠多少醫藥費就賠多少醫藥費,白家一分都不會少賠。至于其它,你們不要想,另外勸你一句,别說他五叔和阿美都不同意這門親事,就是同意,阿美和你家老二這表兄妹的關系也不能結婚,要是你執迷不悟,還想繼續來鬧,隻要他五叔下定決心去政府告你,保證一告一個準。你要是不信,大可以試試,要是他五叔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該去哪裡告你,我楊霜就管了這樁閑事。你要是不服,大可以來找我,但你要是想牽扯我九叔,無中生有去敗壞他的名聲,别說白有善,就是我楊霜也絕不會罷休!”
楊霜看起來文質彬彬好說話,但真較真起來,沒有人覺得她是在開玩笑。她有文化,曾經又是城裡人,在大家看來楊霜懂的自然多。
再說白家還有一個公社書記呢,就算以白書記的品性,不可能公報私仇,也不是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能得罪得起的。
既然楊霜當衆說要管了這樁閑事,肯定就會管到底。
王三妹确實不服氣,但她顯然也知道楊霜什麼性格,而且她和自己弟弟今天這一鬧,也差不多耗盡了他對自己僅剩的那點親情,要是楊霜真告訴他該去哪裡告,說不定他還真會去。
再加上那個看上去精神不太正常的胖丫頭,手裡的刀轉的更快了,還朝她的方向走了幾步,眼睛也從原來的直勾勾改成斜眼看她,越看越覺得精神不正常,在場的其他人也都是一臉愠怒,還想再鬧的心思隻能歇了。
但她卻沒放棄趁機訛白家一筆的打算,光醫藥費能有幾個錢,再說那醫藥費也到不了她的口袋。
隻是她還沒開口,就聽見還在處理傷口的王五叔,語氣堅定地說:“楊老師,您回去就告訴我該去哪裡告,要是我這個三姐敢訛您,我就連她想訛您和敗壞白書記名聲的事也一起告。”
“王老五,你這個吃裡扒外的畜生,我小時候就不該把你從水裡撈上來,就該讓你淹死算了!”
“你用這個都威脅我半輩子了,你以為我當初年紀小不記事,可你不知道,我記得很清楚,當初把我從水裡撈起來的才不是你,而是正好路過的白家六棗姑姑。六棗姑姑當初怕你帶着我去水邊玩,還讓我掉進水裡回家被父母責怪,所以什麼也沒說。我念着姐弟情分也從來沒戳穿過你,即便要欠我也是欠六棗姑姑的,而不是欠你王三妹的。”
當初由于王三妹的宣傳,整個大隊就沒有不知道,王五叔貪玩獨自跑去水邊,結果掉進水裡,是被他三姐發現救上來的事,現在聽王五叔說出事情真相,大家才知道這個王三妹根本沒一句實話。
白家一幫子孫,包括平時眼高于頂的白老三媳婦蔣無雙,和膽小的白老四媳婦江草,因為瞧熱鬧都能瞧出禍來,從楊霜過來開始,就一直沒有吭聲,除了蔣無雙,其他人現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童喜手上轉着的那把刀上。
白老四本來也看的正入迷,要不是時機不對,他肯定得湊近看看,可在聽了王五叔的話後,瞬間覺得占了理,氣得一蹦三尺高,指着王三妹就罵:
“真是沒見過你這麼厚顔無恥的人,把我六姑奶做的好事說成是自己做的,現在還有臉來算計我們家,我真想把你的心肝脾肺腎扒出來看看,看到底都黑成什麼樣了!”
雖說書中這個白老四是個惹禍精,童喜也不得不承認,他這張嘴還真挺厲害的,至少比她這個隻會轉刀吓唬人的童獸醫嘴上功夫強。
王三妹被自己弟弟當衆揭了老底,現在又被白老四這麼罵,就算臉皮再厚,也有些待不住了。
本來還想訛白家一筆,現在也沒了底氣,她沖着傷口早已被處理好,正側歪在長條木椅上裝死的二兒子道:“你還躺那做什麼,咱們窮人命賤,娶不起媳婦就活該斷子絕孫,今天就算你被人打死在這,你這狠心的舅舅也不會把閨女嫁給咱們家延續香火,再不走人家還要去告你了!”
王三妹說完扭頭就走,她家老二本還想訛白家一筆營養費,但見王三妹都敗下陣來,怕留下再被他舅舅和白老四揍,隻能爬起來追王三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