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藍于是坐在沙發上,光滑的茶幾桌面倒映着他撇着的唇和因此微嘟的臉,眼皮掀起看了一眼門口,又低着頭去數地闆的花紋。
他被晾着了。
或許是察覺到珈藍的内心情緒有些糟糕,J飛到了他的肩頭,油光水滑的皮毛貼緊了珈藍的臉頰,很溫暖。
倆隻妖怪在沙發上依偎了一會兒。
終于在珈藍等的昏昏欲睡時,陰影籠罩在了頭頂。
天已經快黑了。
經紀人終于出現在他眼前,他匆匆走進了會客廳,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珈藍,突然冷笑一聲:“珈藍,你還敢來萬星呢?”
珈藍歪了歪頭:“還簽嗎?”
經紀人笑容一滞,似乎是沒料到珈藍的油鹽不進,他近乎煩躁地将文件拍到桌上:“你也有臉談簽約?”
幾天前,這個經紀人雖然不至于看得上他,但好歹也能給幾個好臉,
珈藍微笑道:“我的臉不配嗎?”
他側過臉,經紀人要說的話就卡了殼。
金發像魚尾遊弋,湛藍的雙目卻非魚目,而是寶珠,隻可惜失去了神采。
一枝開的豔麗卻羸弱的玫瑰,别的都是千枝、萬叢,錦簇地開在一起,它卻孤零零的,盛放着截然不同的色彩,危險而不自知。
經紀人竭力從這種奇怪的幻想中抽身,冷聲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你把陸之秋打成這樣,你以為還能善了嗎?”
“陸之秋?”珈藍搜尋了一下記憶,冒出了昨天晚上頭破血流的身影,哦了一聲,“他就是我的‘老闆’。”
“你還知道他是你老闆?你敢把他打成這樣,你還想進萬星?”
珈藍指了指文件:“所以這是什麼?”
門口突兀傳來一聲冷笑:“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連老闆都敢幹,你這歌雖然一般,勉強當個賠款算了。”
珈藍望向來人,一襲紅發張揚熱烈,俊美的臉十分陰郁,額角包着紗布表情陰恻恻的,像随時要撲上來咬他一口。
怎麼還rap起來了。
不對,這水平是屬于打快闆。
珈藍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
畢竟陸之秋在原本的劇情線裡應該是打算套他麻袋打斷他的腿。
隻要不是傷害他的身體,珈藍都無所謂。畢竟他的錢包實在是沒什麼好傷害的地方,但要搶他的東西,也不可以。
珈藍沒把話說出來,但他的眼神已經清清楚楚表達了這個意思,陸之秋被這樣純然不含掩飾的目光掠過,就像泥潭裡開出的蓮花,明明大家都是一樣的,隻有他要裝出那副清清白白的模樣。
陸之秋舔了舔後槽牙:“你可真是會自投羅網,你知道你要賠多少錢嗎?”
陸之秋的語氣逐漸興奮,他像是抓住了什麼好玩的把柄,直視着珈藍的眼睛,附在他耳邊念出一個天文數字:“這筆錢,你就是在朝夜賣多少酒,甚至出賣靈魂,你也還不上。”
“所以呢?”珈藍從下而上仰視他,陸之秋甚至能看到他臉上細細的絨毛。
他暢想過珈藍所有的反應,在被他打進醫院後,陸之秋隻覺自己的心髒都被揪緊,難堪、痛苦、憤恨,甚至還有那麼幾分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像一隻狗一樣,趴在珈藍的腳邊,不停地磕頭求饒。
他也看到了,珈藍蹲下身,視線與他齊平,舉起剛剛砸在他頭上的半截碎酒瓶,黏黏糊糊的沾着血,遙遙在他臉上比劃。
少年白色的襯衫,領結勾出纖細的脖頸,腰被掐的極細,他第一眼便看上了,結果那麼瘦弱的身體,那麼能哭泣的眼睛,卻能在一瞬間爆發出驚人的力道,纖細的手腕濺上了他的血,刺眼至極的紅。
珈藍确實是把他往死裡砸的,酒杯拍了拍他的臉,臉上都有血迹,甚至還能做到微笑,明明是失焦的眼睛,卻仿佛會說話一般。
陸之秋躺在醫院裡,反反複複做這一個噩夢,驚懼、痛苦,以緻于那雙眼睛在一個晚上成為了夢魇。
他在涔涔冷汗中叫來了經紀人,讓他去查珈藍,意外發現他居然即将成為自己的代唱歌手。
陸之秋笑了,他和珈藍的地位就此轉變,以後,是珈藍跪在他面前。
陸之秋臉上的神色不停變化,珈藍頭上頂着碩大的問号,見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還瘋的差不多了,珈藍歎了口氣。
他已經浪費很多時間,打工人真的很辛苦,朝夜又要開始上班了。
如果這邊結束的早,他甚至能走路去,省下一筆公交車費。
既然簽約告吹,珈藍也沒有繼續呆在這裡的必要,他看了陸之秋一眼:“你要我賠多少錢?”
陸之秋從想象裡回神,他聽見自己又一次冷笑:“你賠的起嗎?”
珈藍擡起了頭。
陸之秋未必對他的歌有什麼想法,隻是想搶走他最珍貴的東西來報複。
他咧開了笑容,享受着珈藍全然的注視:“看,我多善良,你這種毆打老闆的行為都能原諒。”
從喉嚨裡擠出笑,他靜靜等着珈藍的憤怒,等着那雙要麼平靜無波,要麼笑意盈盈的眸子露出截然不同的情緒,珈藍卻隻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他。
“是你求我給你假唱欸。”
珈藍與他擦肩而過,微微勾起唇角,月牙似的眼睛眯起:“我不簽的話,你要怎麼收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