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夏樹猛然拔高了聲調,帶着怒氣的質問聲回蕩車廂裡:“你剛剛看見阿辭被人抵在牆角掐着脖子?這件事為什麼不早點說?那人長什麼樣子你還記得嗎?”
“哎喲我的姑奶奶您小點聲。”
盒子一上車就困的毛病成功被這聲吼給吓散了,她揉着腦袋嘟囔:“我說了這隻是我的看見,但阿辭說對方就是問個路,所以我就沒追究嘛。”
她們散場本就遲,又被幾次耽誤,等全員打上車回住處時,已經是淩晨三點。
坐在前面的湯湯已經累困過了勁兒,轉頭問:“那你檢查阿辭沒有,她受傷了嗎?助聽器呢?找回來了嗎?”
這問詢成功讓視線聚焦到了靠着左側車門,早早閉上眼的人身上。
“阿辭本來就暈車,”夏樹滿眼心疼,輕歎道:“還是等到了再問她吧。”
幾人的聲音弱下去,怕挨罵的盒子緊急轉移了話題。
車内并不安靜,靠着車窗的人也根本沒有暈車。
【宜程頌,執行任務的前提是務必保證自身安全,你剛剛在做什麼?】
早在出租車門被關上的瞬間,與助聽器外表無異的耳麥裡就已經傳來熟悉的吼聲。
被叫出真名的人有片刻微愣,下意識用視線掃向周圍。
萬幸的是,其餘的樂隊三人并未察覺異常,仍舊情緒激昂着吐槽不理智的樂迷。
“江姐?怎麼突然叫真名?”指節敲擊着回應器,被加密過的密碼手勢起伏不大,藏在口袋裡并不顯眼。
【回答問題宜程頌,你剛剛在做什麼?】
“報告,在引出目标任務。”敲擊完回答,宜程頌不死心追問道:“報告,可以回答為什麼這個任務目标還是她嗎?”
“這個女人我檢查了,她身上沒有沾過三水的痕迹,當初在葉榆城鎖定她時就沒查出什麼,為什麼這一次又鎖定她了?”
“目标人物真的精準嗎?”
三年前的回憶其實已經有些模糊。
但當宜程頌再次看清楚那張臉時,許多被刻意強壓下的情緒再次暗湧。
【你沒有提問的權力,你隻需要在确保自身安全的情況下圓滿完成任務,再次失敗的後果你我都承擔不起。】
命令式地傳遞完任務,宜程頌沒有反駁的權利,隻能輕叩指節,回了個好的。
耳機那端傳來細微電流聲,通訊再次被單方面切斷,手中攥緊的設備變成普通把件。
宜程頌将臉深埋進豎起來的衣領中,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平緩向前的車輛晃動着催生出困意,思緒在夜色中彌散。
六年前,一種名叫三水的緻幻上瘾物開始在市面上流傳售賣。
經過組織的管控,最大售賣商在受到打擊後四分五裂,直到三年前再次湧動,那逃脫的頭目新動向就活躍在葉榆城。
彼時剛軍校畢業的宜程頌接到派遣,開始執行她人生中第一次卧底任務。
那年她才二十二歲。
目标人物是小她兩歲的雲記酒樓老闆,資料裡顯示她是葉榆城内最大三水出貨商,為人狡猾,心思深沉缜密。
但,除了外貌特征與資料描述裡完全一緻外,其餘簡直天差地别。
雲九纾并不老謀深算,甚至有些過分的......輕浮?
初見時,作為獵物的對方卻像獵手般将自己鎖定,那帶着濃濃征服欲的眼神讓人很不适。
甚至才第二面,雲九纾就佯裝喝醉,端着酒站在房間門口,邀請自己喝酒談心。
任務從此不受控制,失敗的結果也成定局。
這是宜程頌人生第一次嘗到挫敗的滋味。
後續任務結束,在上級對宜程頌進行失敗複盤時才指出,對方那帶着侵略性的眼神并非識破她身份,而是想跟她更進一步發展些親密關系,按道理說,順着演下去就能開展任務。
隻可惜,那時宜程頌并沒有讀懂。
所以在雲九纾強勢闖入時,宜程頌以為身份暴露,情急之下出了手。
女人的脖頸被虎口抵住,手中杯盞應聲而落,碎了滿地酒液。
自己以極度厭惡的強勢姿态将人清理出去時,對方眼神裡卻燃起了更甚的征服欲。
觸及回憶,宜程頌微不可聞地歎息。
當年不懂的情愫,現在看來,處處都是失敗的伏筆。
脖頸處殘存的掐痕散去最初的痛意,變成奇異感受附着蜿蜒在心口。
“阿辭?”
思緒被打斷,宜程頌慢慢睜開了眼睛,才注意到出租車已經停靠在小區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