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雲潇抿了抿唇,還是将壓在心裡憋悶了整個下午的話問出來:“你中午為什麼要把那個鼓手留下?”
被雲九纾從門口打發走了以後,雲潇就一直留意着包廂的動向。
直到她看見那群不入流的樂隊人員罵罵咧咧地下來時,心裡那口氣徹底淤堵住了。
因為這群亂七八糟的發色都在,卻唯獨沒了那一抹黑。
那個在人群中最高,最顯眼的存在。
還是被雲九纾留下了嗎?
可是那麼大殘缺,甚至連全臉都無法露出來的人,到底是憑什麼。
“嗯?”沒想到雲潇是問這個,雲九纾有些意外:“那是諾老闆送的禮,我為什麼不能留下。”
雲潇不提還好,一提雲九纾就想到了中午那場交鋒。
諾野是個會看眼色的,發現自己不叫那人倒酒後,就悄聲不響着把人清理出去了,連聲招呼都沒打。
隻是那留在雲九纾腳踝上的紅印卻結結實實跟了一下午,也不知道那人是吃什麼長大的,勁兒大到離譜,直到傍晚時分才散去。
這會子被雲潇一提,火燒似的觸感再次蔓延上來。
下次再看見她,一定要把仇報回去。
雲九纾默默在心底想着,絲毫沒注意到那盯着自己的視線已經漸漸變了味道。
“可是姐姐,那個人她被當成禮物送給你,完全是侮辱你。”雲潇有些委屈,她輕輕蹲下去,擡起眼可憐兮兮地望着雲九纾:“她根本配不上你,不要把她留在身邊,好嗎?”
聽着雲潇可憐兮兮地講完,雲九纾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所以,你今天一整晚都在為這個事情而不開心?”
在這一笑中晃了神。
沒想到雲九纾會對自己的情緒了如指掌,雲潇眨眨眼睛,悄悄紅了耳尖:“姐姐是怎麼知道......”
“這賬根本無需我過目,某人已經批注過三輪,”雲九纾擡手輕撫上腿邊人的腦袋,打趣道:“細緻到連顆蛋的支出都寫了。”
落在發頂的掌心輕柔,淺淺茉莉花香萦繞在鼻息間。
雲潇隻覺得自己腦子裡有朵煙花炸開,堵了一下午郁結全都散了。
“我就是怕姐姐把她留下嘛,”雲潇眼巴巴地瞧着雲九纾,眉眼間滿是孩子稚氣:“而且那個人給我的感覺,好不舒服。”
“像葉舸。”
雲九纾把雲潇不舒服的原因給點出來,輕聲說:“她給我的感覺,就是葉舸。”
當聽着雲九纾把這個名字念出來時,雲潇的呼吸停滞,連眨眼都忘了。
有關于三年前的記憶紛至沓來。
自從六歲那年,在街頭流浪的雲潇被雲九纾撿回去後,她就再沒過過苦日子。
除了三年前的那個初春。
當年雲記酒樓在葉榆城的餐飲業做到了第一。
樹大招風,不知道背地裡有多少眼紅的仇人。
在數不清多少次從煙和酒水裡拆出了足夠槍斃劑量的三水後,雲九纾意識到了危險,察覺到信号的她果斷選擇了斷尾求生,将雲記閉店半年。
也剛好就是雲記關店那半年。
葉榆城有不少餐廳因為私下售賣三水被查封,萬幸是閉店的雲記反而保住招牌留下來。
正是因為這次動蕩,雲九纾撤銷了店裡的所有外來貨源,正式将酒樓專做私宴。
才有了今天開在春城的這家大店。
“所以姐姐是把她當成了葉舸在試探?”雲潇問得謹慎,連眉眼間都透露着小心:“姐姐懷疑當年的事情跟葉舸有關?”
回憶的閥門轉動。
就連晚風裡都帶着些許當初的凜冽。
“不可能。”雲九纾語氣堅定,眼神冷下去:“葉舸她的确騙了我,但不是這件事,而且當初葉舸離開後,店裡仍舊有三水被售賣的痕迹。”
三年前,雲九纾才二十一歲。
那是她第一次不再以玩玩而已的态度對待感情。
所以雲九纾特意挑在公曆新年的那天準備跟葉舸确定關系。
畢竟她們已經相識半年,接吻牽手,就差做最親密的事情了。
隻是雲九纾沒想到的是,在新年煙花騰空的瞬間,原本該站在她手邊的葉舸卻逆着人群遠去。
躊躇整晚表白的話語剛傾吐出去,接收到自己全部愛意的人走得決絕。
時至今日,雲九纾仍舊覺得那晚發生的一切都像做夢似的。
為什麼偏偏那麼巧,自己決定要認真告白确定關系時葉舸卻離開了。
為什麼偏偏那麼巧,那晚所有的人都像是要跟雲九纾作對一樣,逆湧而上的人怎麼推也推不開。
那一刻,好像全世界都是阻力。
阻止着雲九纾朝着葉舸靠近。
沉浸在過去回憶裡的雲九纾難得流露出些許脆弱來,可也僅僅隻是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