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罪孽深重,所以才會遇到這種都不能用尴尬來形容的絕望局面嗎?
方時勉捂着耳朵,兩眼放空的盯着平靜的湖面。
要不然先死一下吧。
可是買墓地的錢還沒存夠,萬一下輩子還是很倒黴怎麼辦。
有騎行者随身攜帶的音響,當紅男星的熱門歌曲由遠及近,聲音很大。
好機會!
方時勉鼓足勇氣,慢慢從石頭上爬下去,他們不會到湖邊來,隻要他離開這片危險區域,就能沿湖繞到另外一邊的出口回家了。
就在這時,後面林子裡又傳來細碎地哭泣,還伴随着低低地求饒聲。
“求……饒了我,再也不敢……”
方時勉蹲着艱難挪動,隻覺得每個人的人生都好艱難。
“别動。”這是一聲呵斥,不帶絲毫感情色彩。
方時勉幾乎魂飛魄散,以為自己被發現了,他投降似的舉起顫抖的雙手,想要告訴那兩人,自己真的,什麼也沒聽見。
“嗚……”
“狗會說人話嗎。”貌似溫和的詢問,卻是早已定罪的殘忍。
沒被發現,沒被發現!
“汪……嗚嗚。”
嗚咽變成低低地小狗叫聲,緊接着又轉化為變調地呻/吟。
方時勉冷汗往外冒,這會其實已經離剛才那塊石頭有點距離了,如果他現在跑起來,就算被發現,那人肯定也不敢追來。
正想着,腳邊一塊松動的石塊咕噜噜從岸邊滾下去,而這塊湖岸地勢稍高,石塊飛快砸進水中,發出‘咚’一聲悶響。
平靜的湖面泛起巨大的漣漪。
好像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一瞬,連樹林裡都是死寂無聲,鳥叫聲都消失了。
死了。
已經被發現的恐懼讓方時勉也顧不得其他了,慌不擇路往前狂奔,卻不知道是蹲久了還是腿軟,差點滾到湖裡去。
方時勉從地上爬起來地時候,下意識地回頭看,看到就在他剛剛坐的那塊石頭旁邊,赫然站着一位穿着西服的男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那人背着光站,方時勉匆匆一眼并沒有看清男人的容貌,隻聽到他的聲音。
輕松愉悅,帶着安撫之意。
“流浪狗而已,别擔心。”
方時勉不要命的跑了一截路,腎上腺素飙升,直到看到前方隐約出現遊客才放慢了速度。
那種如影随形的驚恐在離開濕地公園,騎着小電驢回了出租屋之後才逐漸消散,方時勉把沙發上的半瓶水喝光,這會才覺出心髒的劇烈跳動以及喉間的一點血腥味。
他平複了一會心情之後去洗了個熱水澡,把在弄髒的褲子一股腦丢進洗衣機裡,衣服沒洗,隻是用打濕的帕子簡單的擦了一下。
當做完這一切,方時勉癱倒在沙發上重新思考,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他覺得自己反應有點太大了,那兩人要來公共場合幹這種事又沒有給他發過通知,他怎麼知道哪裡能去哪裡不能去。
不是他的錯,他當時為什麼要怕,應該直接地,光明正大地起身走掉。
或許還可以假裝接個電話緩解尴尬。
童年時動辄打罵的經曆讓方時勉在遇到陌生事物時總會保持高度的恐懼與慌張,第一反應就是尋找自己的錯處,直到脫離那種充滿壓迫的環境之後,他才知道,這已經變成了他的某種性格缺陷。
他會努力改變,方時勉想,他應該是在變好。
也許吧,其實他也不知道,即使是走到現在,他也依舊充滿迷茫。
房屋外面又刮起風來,方時勉把客廳的窗戶關上,但這窗戶老舊,全部關完也會有一道細小的縫隙,坐在沙發上可以聽到風的聲音。
晚上去接班的時候,徐龍給方時勉拍了打卡照片就開始激情麻将,中途接了個電話,指派了方時勉出去幫他拿外賣。
監控室在樓棟下面比較隐蔽的地方,外賣員找不到,方時勉拿着手機去樓棟入口的主幹道旁邊等。
因為已經打過電話,隻有幾分鐘時間,方時勉就沒有穿棉衣出來,薄毛衣加上一件洗舊的藍灰色連帽衛衣。
方時勉站的位置旁邊就是側門出口,冷氣從那裡灌進地下室,單薄的衛衣根本無法禦寒,凍得方時勉有點打哆嗦。
他也不管蠢不蠢了,帶上衛衣的帽子,開始原地跺腳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