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時勉擡起頭,臉頰上的淚痕尚未幹透。
他看見了霍峻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六棟居然霍家人在住。
“好可憐的模樣。”霍峻盯着方時勉,漆黑的眼眸裡潛伏着不可告人的欲望,他露出紳士儒雅的笑容,“又見面了,方先生。”
至少是認識的人,方時勉微微松了口氣。
原本他并沒有覺得走廊很暗,可屋内光芒太盛,襯得那兩邊深不見底的走廊陰沉如同深淵,方時勉沒抵擋住本性裡的趨利避害,他小心繞開地毯上的圖案,跟着霍峻往裡走。
房間裡面很大,一進去就是會客室,更裡面被黑色的布簾遮住,像是有往下走的台階,不知道是什麼用途。
會客室裡,霍仲山姿态從容地靠坐在主位的單人沙發上,手裡拿着一份文件正在翻看,桌邊的熱茶還剩小半。
見方時勉進來,他便将文件合上放到手邊的小桌上,擡眸的瞬間目光便落到方時勉臉上,臉色微沉,側頭看向霍峻的目光頗有些嚴厲,“霍峻。”
沒等霍峻說話,方時勉便反應過來,狠狠在臉上擦了幾下,着急忙慌回答:“不是他。”
霍仲山卻并沒有看方時勉,面色冷峻,眉眼淡淡壓下來,帶着一種懶散的,無意識的壓迫感。
很顯然,方時勉意識到自己的解釋并沒有什麼用,而且造成了反效果,他攥着衣角,有點抱歉地看着霍峻。
雖然方時勉對霍峻的印象不是很好,甚至帶着一點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的排斥,但是這并不代表看到霍峻因為他的問題而被罵可以無動于衷。
霍峻倒是偏頭看了方時勉一眼,眼裡的笑容也真實了幾分,慢悠悠地囑咐:“霍總問話呢,小朋友可不能插嘴。”
說完便對着霍仲山那頭挺直腰闆,氣勢如虹,“不是我幹的啊,一進門就這可憐樣兒了,你發脾氣對着你那群木樁子保镖發去,别吓壞了屋裡這隻兔子。”
聞言,霍仲山淡定地喝了口茶,平靜道;“哦?是嗎。”
霍峻明白自己二哥的意思,四平八穩地往沙發上一靠,冷哼一聲,“凡事講究你情我願,我可不幹那強買強賣的事兒。”
方時勉雲裡霧裡,看屋内氛圍也緩和下來,鼓起勇氣問:“您好,U盤已經給樓下穿黑衣服的人了。我現在可以離開嗎?”
“為什麼哭。”霍仲山放下茶杯,這次問話的對象換成了方時勉。
方時勉有點緊張,下意識地挺起脊背,像是回答課堂上的老師問話,一闆一眼,“我沒來過這邊,剛才在樓下以為見鬼了,我…激動地時候就會流眼淚,沒有其他原因。”
霍峻要被方時勉逗死了,原本以為是樓下保镖動作粗魯,沒想到理由居然這麼好笑。
方時勉原本還覺得沒什麼,隻是霍峻笑得格外大聲,讓他有點尴尬,背也挺不直了,慢慢彎下來,耷拉着腦袋,看起來蔫巴巴的。
霍仲山其實也有一瞬間怔愣,反應過來時眼中也沾了笑意,不過又很快掩去,“這邊确實沒什麼人,害怕也是正常的。”
霍峻挑眉瞧了霍仲山一眼,哼笑一聲之後倒也沒說什麼,隻是看着方時勉道:“不用給他家養那幾個木樁子打掩護,我叫他們把你帶上來,估計是抓上來的吧?”
方時勉瞪了霍峻一眼,原來他才是罪魁禍首,要殺人一般的冰涼語氣,又在那種黑燈瞎火的地方,差點給他吓死。
方時勉在心裡正罵着,面前的桌子上赫然出現一份協議,還沒等他看清楚,霍峻就突然湊過來,很不滿地啧了一聲,手擋在那協議上,對着霍仲山蹙眉道:“着什麼急,我再逗逗他。”
霍仲山平靜地擡眸看他一眼。
方時勉側頭看着霍峻,一頭霧水,逗誰?他不是上來交監控的嗎?
霍峻表情有點煩躁,不過也按捺下去,坐回自己的位置。
“保密協議。”霍仲山語調很淡,随手拿了隻筆放到方時勉面前。
保密?
他有什麼要保密的?
“今天早上海市濕地公園。”霍仲山平靜的像是在讨論今天的晚餐。
濕地公園。
方時勉腦袋嗡地一聲,像是在大腦裡面放的定時炸彈忽然爆炸,原本打算遺忘在記憶深處地那些聲音和場景全部湧出,他大腦空白一瞬,然後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爆紅充血。
方時勉帶着驚恐 ,三觀都像是被打碎了一般,重新審視面前這個僞裝的人模人樣的禽獸,哽着嗓子道:“那個人……是,是你?”
霍仲山神情微頓,不帶表情地掃了眼方時勉身旁坐着的霍峻,往後一坐,顯然不想多說。
方時勉福至心靈,立馬轉頭,看向霍峻,牙關緊咬,“是…是你!”
霍峻似乎早已預料到方時勉的反應,索性破罐子破摔,無所謂地點點頭,滿不在乎,“嗯,是我。”
什麼你情我願的遊戲,什麼個人喜好都是天生的諸如此類,霍峻看着方時勉憤恨地表情也不樂意解釋,不耐煩地揮手道;“簽吧,留個卡号,留個卡号就可以走了。”
方時勉紅着眼睛瞪他。
“你……為什麼罵我流浪狗。”
方時勉其實心裡一直有點生氣,又不是他想偷聽,他明明都跑了的,又故意打擾,也沒嚷得人盡皆知,都這樣了臨走還被罵成流浪狗。
流浪狗是沒有家的狗。
這對方時勉來說真的是會讓他感到難過的詞。
霍峻微微發愣,慢悠悠從沙發裡坐起來,目不轉睛地瞧着方時勉,不太确定地問,“你是為這這個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