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的盡頭,是平靜又洶湧的江河,路邊種滿了楊柳,風吹過樹梢,吹的沙沙作響。
她看着表面平靜的江水出了神,這裡很少有人會過來,是一個很安靜的地方。
悠長的音樂偏偏響起,女孩熟練的踮起腳尖。跳起令人悲哀卻又落寞的舞蹈。
刺骨的水不斷侵蝕着她的神經,江水慢慢從口裡、鼻腔裡,甚至是耳朵裡灌了進去,灌到肺裡。
難受、無法呼吸,是她現在所有的感受。
她可以清晰感知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不斷地流逝着,睜開眼看着投射着陽光的江水。明明是陽光,卻還是感覺好冷好冷。
記憶像是走馬燈似的不斷播放,視線也漸漸地變得模糊。恍惚之間,她好像看見一個人,正在奮力的向自己奔來。
她伸出手想要抓住那個虛幻的影子,可是身體越來越沉,越來越沉,直到面前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她死了,死在了冰冷的江底。可她還活着,她還可以清晰地看着這個世界。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她依舊躺在冰涼和河底,她逐漸失去了對人世的記憶,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她不明白為什麼所有人都看不見她。
她死後的第四天,終于有人發現她了。
打撈隊從白天工作到了黑夜,總算是在渾濁的江底找到了正在“熟睡”的她。
她被江水泡的不成樣子,已經認不出她原本的樣子。
一旁的婦人和女孩看見的那一幕,都差點吐了出來,她們不願意相信這是她們要找的女孩。
而警察局為了确保信息,将她帶回去調查。
可是無論怎麼調查,無論怎麼确實,都可以證明,那就是她。
“檢查結果出來了,就是嚴薏本人。”
婦人不可思議的看着醫生,承受不住現實暈了過去。
另一個女孩扶着牆,暗罵着:“艹……說好的玩笑,你他媽給我玩真的……”
明明已經死了,卻還要清晰的看見世界,看着衆人的哭泣,看着身軀被一點點的變成灰燼,看着那塊墓碑孤零零的待在墓園裡。
墓碑上的笑容太美好了,美好到沒有人會相信,這個原本應該盛開的花,卻自己掐斷了自己所有的生機。
“我的女兒啊!我養你這麼大,你就這麼回報我嗎?”
“好可憐,年紀輕輕就這麼走了。”
周圍的喧鬧聲一片,有家人朋友的哭泣與怒吼,還有陌生人的惋惜與憐憫。
葬禮上的那張臉沒有一絲的血色,好像就是靜靜的睡着了一樣,安靜的就像櫥窗裡的玩偶,沒有生氣。
她飄在空中靜靜地看着,她不解其他人的所作所為,她隻是知道,他們在為自己哀悼。
可她是怎麼死的?她好像也忘了,她隻是感覺這個人間太過于灰暗,太過于冰冷,似乎已經冰冷到了刺骨,沒有讓她有任何的眷戀。
“喂,你别哭了……”
她飄到一個與她差不多大的女孩面前,隻可惜那女孩聽不見,也看不見。隻是抓着心髒跌不斷大口的呼吸,淚水浸濕了臉龐,卻發不出半點聲響。
看着眼前的場景,心突然好像抽痛,可明明她已經死了,又為什麼看見這般的場景,還是會忍不住的心痛。
明明都知道的,明明知道會不甘心,明明知道可以留念世間,明明知道自己不應該結束在這個地方,可還是依舊自私的決定離開這裡。
好累啊,累到不想繼續呼吸,累到心髒不想繼續跳動,累到僅剩的那點眷戀也無力回想。
走進床榻,看着那張毫無血色的面容,回頭看向母親哭泣的臉,她似乎也不明白自己的狠心到底是從何而來。
遺體邊的婦人哭的撕心裂肺,她慢慢飄過去想要安撫,哪怕明知道自己什麼也做不了。可是在指尖碰到婦人的那一刻,記憶的光線彙集于靈魂。
回憶就像是電影院裡的放映機,不斷地在眼前播放。
“媽,我想繼續學藝術。”
“考藝術?你考藝術有什麼用,你畢業了能幹什麼!你就不能為我和你爸想想,我們年級這麼大了,以後還得靠你來養。”
“我們是為了你好,養你不容易,我們是你爸媽還會害你嗎?”
母親輕描淡寫又義正言辭的話語,此刻卻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
她低着頭默不作聲,看着眼前空白的志願表,收回了快要落下的筆。
對于自己的父母,她很愛他們,卻也對他們極度的陌生,母親也好父親也罷,在她的記憶裡好像出現的很少,少到好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她從小便是呆在奶奶身邊,好像隻有每周末才能看見他們說的父母,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血緣也或者是欣喜,她每每都會期待周末的到來,但逐漸的她也習慣了一個人。
如果不是在城市之中,她便和那些山區的留守兒童并不差别。
可是就當她已經習慣了獨自一人的時候,那個稱為父母的人,卻猛地出現在了她全部的生活裡,企圖插手她以後的人生。
“我不想換學校。”
“不想換學校?你天天待在家裡都懶成什麼樣了?這也不會那也不會,等你去了學校就會自己幹了,看你嬌起什麼樣!”
初中之後,她“自願”去了寄宿學校,對“家”的定義似乎更加的模糊。從小學美術的她,本應該自然而然的去成為了藝考生,她也本以為會一直順利下去。
可是她好像忘了,母親一直都出現在自己的生活裡,從未消失。
“薏崽啊!想學一點什麼興趣啊。”
“不曉得,沒什麼感興趣的。”
“那去學美術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