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杜子這你就不懂了吧,陛下再如何英明神武,他也是男人,男人就沒有不見異思遷背信棄義的。”
“誰說得?我小杜子為人就不會這樣。”
“我真是瘋了,跟一個太監說男人。”那宮女嗔怒道。
合歡從帕子裡掏出來一塊點心,她并不餓,身體也不覺得痛,如果不是頭上的傷,她都想不到自己會是個病人。
除了走的特别慢。
但她又沒有什麼事,沒什麼目的地,隻是慢慢閑逛。
她跑到鳳儀宮,就是為了看看背棄自己的人長什麼樣,見到了,心裡也不過像完成什麼任務。
沒什麼好傷心的,也不如何激動,她就這樣看着殷明瀾離開。
宮裡的侍衛越來越多了,她總是能看見一個冷着臉的首領來回走動,他的耳朵可真靈啊,好幾次差點讓他發現。
幸好她有秘密。
--宮裡的地道。
如果不是那些人太過警惕,她不會想進地道。
年久失修,潮濕難聞。
但她失去了一切記憶,呆愣愣地呆在宮裡,隻會無比被動,總要先搞清楚。
地道的事,是她記在自己手上的,身體有自己的記憶,帶着懵懂的她到處摸索。看來當時自己也發現了身體不對勁,但在這個宮裡一個人也不能相信,于是隻偷偷給自己做了提醒。
這個統領,她聽到别人叫過他,長青,高長青。
和高皇後是兄妹。
是敵非友。
合歡謹慎地貓着身子。
“大人,鳳儀宮上下都找過了,沒有可疑之人。”
他們在搜查鳳儀宮?合歡壓下嘴邊的嘲諷,這是怕她傷人?有時候,她都想嘲笑以前的自己,到底是選了些什麼人做好友知己,一個個沒有一絲信任不說,見着個黑鍋就要往她頭上扣?
“妹妹,你宮裡沒有異常吧?”
“哥哥,公主還沒找到嗎?”皇後搖頭溫柔問道,秀雅的面上全是擔憂。
高長青皺緊眉頭道:“沒有找到。”
他原以為這差事沒什麼難度,一個柔弱女子,必然出不了宮,皇宮這麼大,就是隻狸奴,也該瞧見影子了,可不知道公主到底躲在哪裡,竟然一點蹤影都沒有。
“妹妹你盯好自己宮裡,千萬不要讓人沖撞了。”他仔細叮囑,一派脈脈溫情。
畢竟這公主如今似是瘋癫,皇上總是念及舊情,舍不得申饬,萬一她因愛生恨,女子情郎被搶,也算深仇大恨了,她傷着妹妹怎麼辦?
“哥哥不用擔心,我宮裡這麼多人,沒事的。”皇後安慰道。
高長青唉了一聲,“現在攝政王一派都在傳,說誰不知道我高家和長甯公主的關系,公主失蹤讓我來找,就是監守自盜。”他顯然被氣的不輕。
“哥哥,何必和他們計較。”皇後安慰他,銜珠鳳钗晃動,粉面含威。
“帝心難測,我也不好上書自辯,”他顯然極為厭棄嘴裡這個人,“這個孟合歡,簡直太不像話,如今皇上派人這麼大陣仗地尋,宮外的人都聽到風聲,知道咱們的公主丢了,外頭說什麼的都有,簡直不成體統,皇室顔面,都叫她丢盡了。”
“妹妹你可要讓下人們護好自個。”
聽他再三提起,皇後終究還是應了。
高長青的身影遠遠離去。
皇後看了一會,扶着嬷嬷的手,在院子裡走着消食兒。
“娘娘,聽公子的話音,想必是怕那位公主忽然尋到您報複。”她目露擔心之色,“您是什麼身份,她是什麼身份,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還是警醒點,讓手下太監們好好搜搜為妙。”
皇後搖頭,鳳袍上的鳳凰幾乎要飛出來一樣,栩栩如生,在陽光照耀下折射出炫目的色彩。
“哥哥都找過了,這些小太監如何比得了他?”她說的笃定。
那嬷嬷也笑:“是了,有太後和高家在,隻要娘娘早日生下太子,别管什麼公主,都奪不走陛下。”
合歡沒有聽他們繼續說下去。
她怔怔地聽着鳥兒叫,大概是隻懶鳥,既不願去溫暖的南邊,又沒有早日修好巢穴,便隻能在風裡受凍。
就如同以前的她一般,舍不得偷偷離開,懾于天威和往日情誼,狠不下心尋個夫家出宮,就隻能被這些人辜負。
即便失去記憶,她也不覺得自己是那些人嘴裡的那種人。
否則殷明瀾怎能這般打她的臉,高家能輕而易舉地搶奪她的東西?
合歡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說她陷害别人,為什麼要這樣一副樣子對着她,好像她是天底下最無恥的小人一樣,隻要她走一步就是在想陷害别人的方法。
三人成虎,辯不過來。
宮女也說,民間也鬧得沸沸揚揚,百姓知道她肆意妄為,陷害别人,有耆老大罵她墜了亡父顔面,書生歎她誤了往日清明。
反而都說,還好陛下沒有娶她。
皇後是要母儀天下,賢良淑德,而長甯公主,肆意妄為,我行我素,隻會顧着自己,明明一副禍國妖妃之像。
合歡心裡空落落的。
就像是曾好心幫了蜜蜂擋雨,它緩過勁來後,一點也不顧及往日情誼,用盡全力非要蜇她一下。
她什麼也不知道,不知道為何有人變臉恁般快,有人攜着煌煌天威,非要和她過不去,有人鸠占鵲巢,有人背信棄義,卻非要擰成一股繩,惡人先告狀,将一切的不堪和陰暗心思傾瀉在她身上,卻不容許她喊冤陳情,推拒逃離。
合歡心裡湧出一抹厭惡之色,恨不得明日就離了這宮裡,無論什麼方式什麼由頭,從此再也不回。
好在,一場大病,昔日的情誼都快忘靜了,她有些乏力地想着,再也不會被那些回憶困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