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鐘已響,合歡在床上滾了兩遍,這才從床上下來,金墜兒她們迅速為她拾掇完畢。穿上素服,頭上隻插了幾根素簪子,用過早食,幾人就這麼往大殿去。
山裡風大,饒是合歡帶着兔毛帽子,額頭被毛裹着,也仍然能感到絲絲風氣。再往下面一瞧,許多長老和尚已經做好早課,正布置着做法事的物事。
“公主,既然還沒開始,不如先回去山風寒得緊,等小沙彌來請再出去吧。”金雀兒勸道,其實原本就是這樣的規矩,隻是偏偏公主硬要先出來。
“不急,我去瞧瞧瓊甯在做什麼,等他一起下去。”這麼晚了還沒打發人過來看看,不會是昨天被她打趣羞的緊吧。她便往另一條路上走。
鄭林兒直接打起簾子,合歡見他這麼爽快,料想裡邊無事,就坦然地進去,卻迎面撞上瓊甯在換衣服。
合歡下意識背過身,短促地喊了一聲。
光天化日,豈能,豈能看夫君的身體?佛寺重地,怎可作輕浮之事?
她在心裡道了幾聲罪過--
随機坦然轉身,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反正她都向佛祖忏悔過了。
奚瓊甯側臉聽了聽,有些無奈地笑道:“合歡。”怎會有女子見自家夫君換個衣裳,還這般大的反應?再者說,他們也不是沒有...奚瓊甯頓了頓,望了一眼邱意。對方了然,悄悄過去擰鄭林胳膊肉,任他呲牙咧嘴委屈巴巴,還不敢發出聲音。
合歡背着手走過去:“可叫我捏住你的錯兒了吧,原來你也會賴床啊。”她嘻嘻笑着。
瓊甯穿了一身藍色衣衫,腰間沒有挂玉佩,卻系了一根玉珠腰帶。頭上沒有戴冠,隻用發帶挽髻。
“好啊,你今日怎得起那般早?”他沒有解釋,反而淡定自若地慢慢穿上衣衫。
方才大話是那樣說,但合歡莫名有些不敢看他,隻将眼睛放在撒了一點水沾浮土的土磚上,專心緻志地數起來,耳朵聽見他開始洗面,這才敢光明正大地将眼珠子擡起來。
奚瓊甯眼下有淡淡青黑,合歡知道他昨夜沒有睡好,便道:“我從府裡帶了安睡香,睡前在枕頭被子上熏一熏。”她又往外間喚金玉兒:“你帶鄭林兒去取。”
不一會,邱意提了飯來,奚瓊甯便問:“可曾用了?”
合歡倒問他:“倒是沒有,看這飯食隻夠一人,你可要先與我吃?”
廣仁寺曆來如此,一人份的飯,絕不會多出來,管他什麼世子公主,連陛下皇後親至也是如此。
瓊甯道:“有何不可?”又對邱意道:“再去提一份,跟大和尚們好好說說,莫要欺人。”
合歡也沒想到他這般爽快。倒不是一口齋飯舍不得,蓋因天下男子絕不會容許妻子或姐妹在他之前之上,無論是先用飯,還是先走半步。
合歡想,瓊甯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這場莫名其妙的婚事,倒是她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