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十五,天氣一日好過一日。昨日雖然下了雪,卻沒有落得住,今晨太陽暖烘烘的,竟沒了前些日子的冷意。
吃飯的空檔,老管家從外頭進來了。
“世子,娘娘,莊子上的陳強來送東西了,可要見上一見?”
王府在燕京京郊有不少莊子,裡頭種菜種糧,養雞養鴨,每月送一次租子,以往都是王爺身邊的清客相公侍弄這些,可如今王爺出征,清客也不好貿然去管,管家這才來請示世子。
奚瓊甯吃了一口合歡堆在他碗裡的菜,隻道:“我這裡有客,陳伯你和賬房、相公們看顧此事吧,隻一件事,今冬雪多,來年收成也不會好,地裡的苗都被雪凍住了,今年咱們府上就節儉些,讓各個莊頭也都留足口糧。”
白毓則一直試圖和孟合歡說話。
不過區區幾月,她好像成長了不少,昔日的脆弱歇斯底裡被明媚和張揚肆意取代,一看便知,她被世子養的很好。
一雙皓腕自袖間露出來,白毓不可自抑地牢牢盯着她,看她因為吃到滿意的菜肴,眼眸裡都是欣喜,或者試圖捉弄奚瓊甯,不經意間得意地揚眉。
相識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孟合歡這麼會捉弄人。而不管她怎麼捉弄,奚瓊甯總是會淺淺地一笑,就好像就算她如何吵鬧搗亂,他都不會生氣,會永遠永遠包容她。
不可抑制的惡意就這樣浮上白毓心頭:那如果,孟合歡站到他對面,做他的敵人呢?或者為了活着,抛棄他呢?他還會這麼無怨無悔,不去責怪她嗎?
“合歡,一直在王府有什麼意思,我帶你去外頭玩怎麼樣?”白毓眨了眨狐狸眼,悄聲道。
孟合歡此時已經用完飯,百無聊賴地一邊玩今日新戴的琉璃兔子禁步,一邊豎起耳朵聽陳伯和奚瓊甯說話。
“去玩?”她有些新奇地擡頭,這才擡起眼睛:“去哪?”
“我帶你去教坊司玩,如何?”白毓胸有成竹道,這可是以前她十分向往的地方,就算如今忘了,但往日的愛好總不會變吧。
教坊司?合歡纖長的手指一動。先皇酷愛歌舞,将前朝的官樂坊加以修改,從宮裡宮外選了無數能歌善舞的女子,命名教坊司。
要說好奇,孟合歡确實是好奇,隻不過,她有些警惕地看着眼前郎君:他可不像個好人。
白毓笃定地看着眼前女郎,等待她即将到來的應許,隻因為她方才她驟然亮起的眸子。
“不去。”殷紅的唇瓣吐出這冰冷的兩個字。
“什麼?”白毓有些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就這樣被拒絕了?
想他白毓也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愛慕他的女郎如同過江之鲫,即便有些女郎端莊自持,面對他的請求,也絕對不會拒絕,甚至這般生硬斷然的推拒。
孟合歡眼珠子一轉:“午後我要幫世子曬書,實在不得空。”即便是要去玩樂,哪有不跟瓊甯去,反跟這外四路郎君的道理?反正叫她看,這狐狸眼不是個好人。
“哦?那明兒個公主可有空?”
孟合歡摸了摸手上的寇丹,一邊漫不經心道:“明日還是不得空。”
白毓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他道:“想不到這成婚以後,公主居然這般忙碌,昔日好友想見上幾面都三拖四請的。”
孟合歡聽出他嘴裡的怨怪,然而她卻不以為意。
女郎明媚一笑,嘴角如同彎彎的月牙,十足惹人憐愛,嘴裡的話卻凍煞人:“那些個泛泛之交,還是對我十分不好的故交,何必為了他們,耽誤我與夫君相處時間呢?白郎君,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她眼睛彎了彎,依舊是從前那個模樣。白毓眯了眯眼睛,一雙桃花眼笑意更深。
“公主說的是。”他并沒有反駁。
孟合歡在心裡哼了一聲。
她住在宮裡時,那夥人怎麼對她的,從小喜的态度裡都能窺出一二,方才這位郎君進來,小喜的面色是那麼難看,足以看出這好友的情分,怕不是失憶前的自己單方面認為的。
“隻是,白毓受人之托,要将公主帶出去。”那人忽然說了這麼一句。
奚瓊甯在一旁小花廳交代陳伯,合歡和白毓坐在椅子上喝茶,屋裡來來回回的丫頭侍候着,然而他的話卻叫合歡一驚,心裡不可抑制地湧出煩躁來。
這些人,還真是陰魂不散,分明她這個苦主還沒說話,他們倒找上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