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正,絕不是省油的燈。
前世的黃雀,今生會僅僅因為一場小小的計謀成功而如此得意忘形麼?
喬彌死了,喬雲芝不知所蹤。
廣玳無奈扶額,棠枝剛想動作,華款冬已經遞上了一杯紅棗薏仁米漿,還溫熱着。
“無論岑正究竟想傳達什麼訊息,微生大人已經救回來了,慢慢來,還有時間。”華款冬語調舒緩,字字柔和闖入聽者心扉。
支着額角的手放下時,華款冬已然近在咫尺,廣玳不由得怔愣一刹。華款冬貌若谪仙,輕聲撫慰她時,一雙桃花眼含笑帶情,熟悉的草藥香随其動作陣陣飄出衣袖。
華款冬也不催,就這麼靜靜舉着小湯盅,守着微生廣玳回神。
不開竅如棠枝,觀着兩人之間的氛圍,也漸漸覺出了自己有些多餘,輕輕咳了幾聲,幫他們掩上門,退了出去。
廣玳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向有話直說的人難得起了些猶疑。
“清遙,前世相府别院再見,你那時,可是有些讨厭我?”廣玳說完,迅速接過米漿,一勺接一勺慢慢舀着。
“沒有。”華款冬毫不猶豫答了,亦在腦海不斷回想那時場景,不知自己是做了什麼才讓廣玳有這番疑問。
“那你當初怎麼連句後會有期都不留,就那麼頭也不回跟着你師門衆人跑掉了?”
廣玳語速極快,心虛極了,其實她現下也沒什麼立場去翻那舊賬,畢竟那時候她對華款冬還無甚興趣,隻當對方是個罕見對她口味的妙人兒,于情愛一事,她也開竅甚晚。
蓦然,又意識到自己前世已然與眼前人成婚三年,竟還沒有完全看透他。
明明上輩子得她主動去逗才會給回音的人,重活一世竟是變得黏她了。
明明上輩子一有機會就四處遊醫提高醫術的人,重活一世竟自薦暗衛,護佑她身旁。
唠叨也變多了。
佯裝質問的語氣逐漸轉變為嗔怪。任誰聽來都像是吃味了。
華款冬倒意外顯得很開心,但還是老實解釋道,“當初我本欲同你好好告别,可還未近你身前,便被圍住你的人層層隔開,寒英師姐走得急,眼見得兩個人越走越遠,我便隻能快步追去了。”
末了,華款冬又小聲為自己辯解了句,“我那時想着,我總會回來找你的。”
說話人有意隻說給自己聽,饒是微生廣玳聽力甚佳,一時竟也沒聽得多清楚。
廣玳對那聽不清的半句,好奇極了,不住搖着華款冬問他方才悄聲說了什麼。
卻不料華款冬止了話頭,隻淺笑着搖搖頭說沒什麼。
任廣玳如何套話,華款冬都不再談了。
關于芸娘,廣玳瞥向銅鏡前端正放好的獨玉簪,梅花靜靜綻放枝頭,雕刻者何其用心,才能将那花瓣雕得栩栩如生。
寒英這一世也還是選擇将它抛下了。
芸娘與寒英之間,廣玳無奈歎了口氣,和解與否,她這個局外人也無法做太多幹預了。
沒有康圳的攪和,芸娘她們許是也不會再踏入黎安,遠離了是非,在陶谙她們的陪伴下安享晚年,也不失為一個良好結局。
一想到康圳那牆頭草,廣玳隻是暗中派人稍稍利誘,竟就很快上了鈎,被抓住把柄後才漸漸老實夾起尾巴做人。
此等軟骨之人,居然還一直在天子腳下作威作福,廣玳眼底嫌惡難掩。
至于這突然出現的疫病,微生瀝啟醒來後也說不出自己有接觸什麼獨特之物,分明隻是按往常一樣上朝歸家,食用些時令蔬果。
人食五谷,孰能無疾。
若非廣玳和華款冬攜帶着上世記憶,誰能想到此病會與岑正挂鈎呢。
他們,都是岑正計劃的變數。
華款冬以白花蚶殼草入藥,佐之麻黃,葛根,在定時定量服下三副藥後,微生瀝啟精氣神眼見好轉。
這場病的患因,是總在宮門前徘徊的黃耳。
黎安城裡有些流浪犬兒,這很尋常,隻要不傷人,便能一直安生待着。
多一隻,少一隻,除了分外喜愛它們的人,旁人無甚察覺。
微生瀝啟總是第一個守着宮門開,夜裡宿在紅牆下的小犬,他見到了,便會随身掏出些吃食放它身旁。
哪怕,微生瀝啟一接觸犬兒毛發便會生些疹子。
微生廣玳早先說過他幾回,讓他多注意自己身體,他也隻說不多時就會消退,不甚在意。
那一日,他如尋常一般靜靜等着宮門開,黃耳凄聲的哀鳴将他引了過去。
不知誰家惡童污了它的眼,黃耳跌跌撞撞起來,看不清,又倒下。
微生瀝啟拿出帕子替它擦淨了,黃耳恢複了生機,揣着帕子待了許久的微生瀝啟卻在歸家後不久就發起了高熱。
跟着侍藥之人進來整理衣飾的丫頭重新捎上了那個帕子,卻因為同時拿着冬季朝服顧不及而讓那帕子掉下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