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款冬自小便拜入白術門下,何老每載會友之際,也勉強可稱得上見證了華款冬成長各個階段。
一個張揚肆意,風風火火;另一個沉悶寡言,平靜自持。
分明八杆子打不到一塊兒的二人,反而隐隐互相吸引着,何老處于局外,淡然觀之。
知曉何伯目光投注己身,華款冬卻無甚反應,他正暗自咀嚼那句扮作弱勢人之語。
她肩上的擔子從未輕盈過,若他也如菟絲花般盤附她而活……
這個念頭甫一出現,便被華款冬猛然否決,瞬即不留情面抛出了腦海。
“不用了,何伯。”
華款冬下了決心。
哪怕行至暮時同廣玳比肩而立之人非他;
哪怕僅僅擁着友誼之名陪伴廣玳身側;
哪怕,看廣玳同他人歡聲笑語攜手燈火鬧市……
他也不要,以廣玳柔軟善心作挾,強行捆綁住她。
“我不會聽你的……”
“不會聽什麼?”
廣玳悄無聲息現身,驚得屋内何、華二人驟然忘記該幹什麼,霎時呆楞原地。
華款冬未盡之語被生生推回腹中,難得流露出不知所措之窘态。
幾聲蛙叫打破無邊寂靜,廣玳最先回神,觀着眼前二人不自然模樣,迅捷卻又十分穩妥放下托盤後,閃身同時抓住了華款冬和何老手臂。
她往左邊說:“阿冬,不能諱疾忌醫啊!”
又往右邊道:“何老千萬莫聽他的,我年長些,聽我的,治!”
微生廣玳動作之快,幾乎彈指之間,華款冬便感受到撲鼻香氣萦繞于周遭,僅那一瞬,方才所想盡數被抛之腦後,親眼見廣玳身邊人非他,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他決計都做不到!
既真實自我非廣玳所惜,那便向廣玳所心悅之内斂寡言,明晰何謂自持之人靠攏,她厭惡謊,那他便永不卸下僞面。
直待僞面與真顔融于一體。
良久得不到面前兩人回音,微生廣玳難免有些心焦,不自覺便加大了手上力度,華款冬尚且受得住,何老卻已面露難色,吃痛咳嗽出聲。
“玳姑娘,收收力,收收力。在下定會鼎力盡心診療的。”
經何老提醒,微生廣玳這才猛然松開手,身子卻沒往後退,還固執待在原地。
“嗯,治。”
華款冬釋懷一笑,給了答複。
親眼目睹華款冬叛逆模樣,是夜,廣玳便挑燈将耳房重置圖繪了出來,待梓人召集齊全瞬即開工。
僅耗時一日半,邊将華款冬自東廂房接到了離她卧房最近,隆重擴建後的耳房。
“呼——”
待她能坐在自己卧房瞧見一牆之隔後,自華款冬宿處露出點點燭光時,微生廣玳這才真正放下心來。
華款冬走動之際,人影在搖曳燭火下倏地拉長,廣玳靜靜賞着,許是疲累,許是安心,一夜好眠。
距離縮短後,最大的受益人卻是棠枝。
因着廣玳忙碌之時,常不顧日夜,久而久之,先前養成的卯時即醒習慣漸趨消失,晨起往往須得專人将她喚醒。
從前是棠枝攬下此職,偶然突發意外,她沒能及時蘇醒,于是乎早有準備的華款冬便趁機“奪權”,甫一得手,再不放手,日日搶着幹這差事。
見微生廣玳适應良好,棠枝便也就沒再同他争,由他去了。
再往後,未曾想那人竟變本加厲,跟前忙後,處處有他的身影。
雖說面上仍舊是那副從容模樣,可棠枝怎麼瞧,都覺得一股子谄媚氣息。
惹得她實在不放心,偷偷跑去同廣玳說起此事,未曾想廣玳竟是絲毫不覺有甚異常,還寬慰她是否需要些安眠良藥,華款冬研制了許多。
華款冬拿着蒼術白結下的第一顆果來尋廣玳時,就見到棠枝那小姑娘擺着頭,一面朝他嘟囔了句什麼,一面腳下動作不停,徑直出了府。
他沒聽清,單看嘴型,不是什麼好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