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闆琢遭難,熊某實在無人可用,懇請微生掌櫃的看在昔日交情份上,捎帶護上熊某這條賤命,若成功逃脫,則往後,微生掌櫃有任何委派,縱使刀山火海,熊某亦在所不辭!”
語畢,熊攀一把雙膝跪地,誠摯朝廣玳行了一禮。
“欸,熊老闆言重了,何故作此誓。”倏地見識眼前人不再谄媚,眉宇間認真至極,廣玳頗有些意外。
聽得廣玳既未點頭答應,亦不曾全盤否決,熊攀也知曉自己方才說出的話前後矛盾,糾結再三,熊攀猛地擡眼,勇敢同廣玳對視,又開口:
“非是熊某貪生,實是今日,熊某死不得。”
柳葉細眉微微蹙起,廣玳雖心下不解卻并未出聲打斷,緘口聽着熊攀接下來的話語。
“拙荊今日晚膳會做一道新餐食,熊某臨行前,允諾了她定會做第一個品嘗之人。”
談及家中小君,哪怕在這般動蕩局勢之下,熊攀的嘴角依舊控制不住往上揚了幾分,周身也好像籠上了一陣柔和暖陽,隻是瞧着,便莫名讓人心内動容。
“好。”
她應下了。
玲珑面求破生死局,端的卻是一派守諾與妻情。
廣玳能明白丁秧為何與熊攀不對付。
丁秧是個淳樸人,認死理,他隻求身外财,旁的害人事,他是斷然不會去招惹;
熊攀卻不同,他無甚底線,與他做生意之人不能展露半分退步姿态。
若來人不慎顯露丁點兒怯懦,熊攀便會頃刻間順杆而上,不挖到來人讓利最多地步,死不罷休,實打實唯利是圖者,來人不讓他滿意,生意做不成事小,得他報複才為大。
當然,廣玳也不是吃素的,第一次熊攀在她這沒讨得幾分好,往後屢次嘗試亦都無功而返,如此一個锱铢必較之人,談及家中内人,竟也會露出這副溫情模樣麼。
鬼使神差的,應答後,微生廣玳視線一掃,落在了華款冬身上,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的廣玳,下一秒就将頭轉了回去,華款冬察覺到目光回望時,廣玳早恢複到了原先那派平靜狀态。
他們聊的這許久,院中刺客皆未近身,隻緊盯着丁秧那支輸運小隊。
目标明确,且十分有素養,絕不誤傷其他人。
眼見得丁秧方逐漸呈現疲态,隐隐有些敗下陣來,廣玳連忙趁混亂吹響哨音,将那同華款冬互換的暗衛叫了進來,加入混戰。
華款冬蠢蠢欲動,卻不料,微生廣玳驟然一把抓住了他的雙肩,力氣之大,将華款冬牢牢釘在原地。
“華小大夫,收收英雄氣概,雖說你身量颀長,體格健碩,但現下那院中打鬥之人哪個不是練家子?饒是你阿姊我有些功夫,也不好貿然上前,你卻要上趕着做肉墊去麼?”
複将華款冬推到身後,微生廣玳這才恢複眼前視角,沒再多言,專注分析着不遠處三方狀況。
再度被廣玳纖細身軀擋着,華款冬不自禁苦笑一聲,無奈搖了搖頭,幅度極輕。
華款冬沒想藏,笑聲便盡數傳進了廣玳耳朵裡,她感到有些意外,現下這局勢,有甚可笑?
丁秧小隊人數最多,配合默契,卻一直擊不退刺客之流。
他們好似渾不知疼痛,暗衛穿梭其間,刺了不知多少劍,那群刺客依舊奮起直攻。
廣玳瞧着,默默将手探向了暗袋,随身帶點小物什防身這習慣,自谌霓首次教授于她,廣玳便一直保持到了現在。
古語有雲:天晴常攜帛傘。有備無患。
若不是心系眼前亂局,分不出閑工夫,廣玳還待好好同華款冬算算,他做什麼這般沖動跟了過來。
夕陽逐漸隐下天際線,白日裡被火傷了一遭的人們遲遲不敢點燈。
闆琢需要大片土地,地契便宜,自是離主城稍遠,縱使派人快馬加鞭前去衙門報官,五個時辰内也往返不得,更何況,牽扯上了暨國邊防輿圖,不論真僞,一旦又将微生家牽扯進這破事,岑正之列會不會借勢東山再起,難說。
别提還有蒼術白能否培得聖上滿意這柄有時限的斷頭鍘懸着,此番同送輿圖之人的談判,驚動之人愈少愈好。
三,二,一。
廣玳兀自默然數着,終于等到刺客們彙至一團,誇嚓一聲異響,鐵絲混鋼線織就的密網瞬間展開,将刺客們全數罩住。
密網甫一接地,邊緣尖刺仿若生出自己意志,悶頭就朝泥土深處鑽去,任憑刺客們竭力拿刀耍劍試圖破網,密網毫發無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