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皇殿人來人往,誦念聲陣陣,哪怕在殿後也能聽得見,算不得幽靜,越往梅林裡走,楚钰芙心跳越快,手心滲出薄汗,藍珠的意思大約是李公子又往梅林處去了,但自己今日真能順利‘捉奸’嗎?能否遇到二人正在親昵?
穿過梅林,面前是一排供人居住的寮房,其中靠右側的一間,忽然傳出‘咚’的一聲悶響,同時還伴着一句模模糊糊的女子哭嚷聲:“……你當真非要等到清明後才肯給我這個名分?還是你在拖着我,不肯給我名分?”
楚钰芙反應極快,立刻擺出好奇的神色,回頭沖二人做出噤聲的手勢,放輕腳步走近了細聽,隻聽屋裡女聲又道。
“你瞧我這肚子,再過半個月,怕是連束腰都遮不住了,如何能在觀裡再待下去?反正我也無處可去,你、你若不給我活路,明日我就一頭撞死在你李府門前,好叫滿上京人都知道你李三公子做的腌臜事!”
肚子?
楚钰芙和藍珠驚了,王女冠有孕了?!
雲穗則是在聽到‘李三公子’四個字時,一雙眼睛瞪得渾圓,差點驚叫出口!什麼情況!她沒聽錯吧,是她知道的那位李三公子嗎?屋裡的女人究竟是誰?難道她們這是碰巧撞上二姑娘的未婚夫在道觀偷情?
藍珠眼疾手快,一把捂住雲穗嘴巴,沖她搖搖頭,主仆三人互相對視一眼,臉上皆是震驚之色。
“玄兒在這觀裡修了許久,性子怎還這樣烈?”屋裡響起一男人嗓音。
“好了,你莫要心急,我已讓人給你在對街賃了個宅子,你安心養胎便好,況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頭那兩位哥哥,成婚二三年都沒個動靜,我娘就指着你的肚子呢,隻要你誕下胎來,怎會沒名分?若是一舉得男,等我大婚後,就是擡你做平妻也不是沒可能。”
屋内女子的聲音軟了下去,哽着嗓子,綿綿道:“憫郎,玄兒隻有你了,我聽說那楚二姑娘生的如花似玉,你可莫要有了新人忘舊人。”
“隻不過是空有皮囊的庸脂俗粉,本少最愛的還是玄兒的才情……”
若不是場合和氛圍不允許,楚钰芙真想仰天大笑三聲,是老天有眼,抑或是她剛剛在三清殿許的願靈驗了,她竟來的這麼巧,二人五六句話,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倒全給交待清了!
她瞅準時機,将浸了薄荷汁的帕子按在眼下,黑眸瞬間刺紅,湧出點點淚光,然後踉跄兩步,撞上身後梅樹,枝丫上碎雪簌簌落了她滿肩。
藍珠配合地發出一聲驚叫:“姑娘!你沒事吧姑娘!”
雲穗晃過神來,忙上前去攙她,發現不知何時,二姑娘的臉色已慘白如紙,眼中滿是不可置信,薄淚在绯紅的眼眶中打轉,整個人搖搖欲墜!
屋裡聽到屋外的響動靜了片刻,随後門開了,李三公子李憫站在門前,正正好與楚家主仆打了個照面,穿着青色道袍,臉蛋已有些圓潤的王女冠站在他身後,露出半個身子。
待看清來人後,李憫神色微慌,訝道:“楚姑娘,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李公子……”
楚钰芙在雲穗的攙扶下站直身子,慘然一笑,擡手指着他身後的女人,道:“養胎?平妻?空有皮囊的庸脂俗粉?李公子一家打的好算盤,還真當楚家是紙糊的?我活該被你們糟踐!?”
一滴清淚順着她的臉頰往下滑,說完後不待對方開口辯解,轉身便掩面哭着往梅林裡鑽去。
李三公子拔腿欲追,袖子卻被身後女人扯住:“憫、憫郎,别走,我好怕,我、我肚子好痛!”說着女人身子朝他軟下去,他接住人,單手撫上她的肚子,再一擡頭,便隻能看到楚二姑娘跑遠的雪色背影,心中一沉暗道,要糟!
坐在回程的馬車上,楚钰芙用帕子掩住臉,幹打雷不下雨,哭聲凄然,眼裡卻湧不出幾滴淚。
照李三公子剛剛的說法,李家盼這孩子盼的緊,是不可能為了這門親事打掉孩子的,但若對方想去母留子,那王女冠定是不可能願意,她本就是一散婦,想靠着孩子進李家的門楣,想抛下她隻要孩子,絕無可能。
這下子,退親的事,多半要成了!
到了楚府門口,楚钰芙再度用帕子擦在眼下,激出淚來,哭着往雲熙堂走去,藍珠和雲穗在後面緊緊跟着。
走到一半時,藍珠扯住雲穗,壓低聲沖她道:“你快些跑,趕在姑娘到雲熙堂前,先把這事兒禀給夫人!”見雲穗呆愣着看她,她急的一跺腳,“這麼大的事你不去報,又想挨打不成?姑娘絕不會生氣,你不說她也是要跟夫人說的!”
雲穗擡眼看了一眼前面的二姑娘,又看看藍珠,一咬牙,點點頭,步子快上幾分,往雲熙堂的小側門鑽去。
見雲穗跑遠了,藍珠上前扯住楚钰芙衣袖,得到眼神示意後,轉身往慈壽堂跑去,這麼大的事,老夫人那邊怎麼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