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世子接過,眼中笑意更深,剛想說話,卻聽嘭的一聲巨響,窗外夜空中炸開一抹光華,陸嘉安扭頭看向窗外。
“哇!”
屏風後的楚钰芙聽到聲響,領着幾個小丫頭走出來,正瞧見窗外煙花綻放。
鎏金墜落,光映禦河,滿目盡是璀璨煙華。
她笑道:“也不算白穿一回,今兒也看看什麼是,東方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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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條街道外的裴府裡。
裴越獨自靜坐在窗前,面前桌上擺着一壺溫酒。他手捏酒盞,擡頭仰望不遠處半空中的煙火,不知怎麼,眼前忽然浮現出楚二姑娘的臉。
那是一張陷在人群裡,慌張、蒼白且無比清麗的臉,仿佛一朵白玉做的芍藥,在黑壓壓的人群裡白到發光,以至于他站在酒樓上一眼便能看見。
說起來。
第一次見她,是在李家賞菊宴上,她滿頭珠翠,一襲粉裙,與周遭裝扮淡雅的貴女格格不入,看起來愚蠢且豔俗。
第二次見她,是在白馬寺中,她不顧嶄新衣裙,将瀕死的小髒狗摟在懷裡。他忽然覺得,蠢些也無妨,心地良善便是好的。
再後來第三次見她,就是今日在藥鋪裡,素白的小臉凝霜,口齒伶俐,辯起來頭頭是道,一副沉靜模樣,和李家宴上那個她,截然不同。
每一次都能瞧見不一樣的她。
裴越低頭笑笑,晃晃酒杯,仰頭飲下一口。
一炷香後,禦河的煙火停了,京城上空重歸寂靜。黃氏帶着丫鬟進來,收走了他手裡的酒,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甜湯圓,笑呵呵道。
“我聽阿鳴說,你們今晚遇見楚家二姑娘了?”
黃氏見他點頭,笑容可親:“你瞧着如何?”
裴越沉默片刻,點點頭:“尚可。”
雖隻得了個尚可,可黃氏卻笑的更開心,要知道,京城最好的酒家澄樓裡的招牌菜,到她家這寡言的侄兒嘴中,都隻能混個尚可,便能知道他的‘尚可’有多難得,娶妻總要娶個合眼緣,自己喜歡的才好!
她道:“尚可便好,尚可便好!”說罷腳步輕快地走了出去。
待房門掩上,裴越拿起青瓷勺子,攪了攪碗裡白胖的湯圓,舀起一個放進口中,甜膩膩的芝麻香氣,想起十幾年前,爹娘還在時的元宵節。
記憶中的爹爹和阿娘十分恩愛,每當元宵節時,都會一齊動手包一鍋象征圓滿的湯圓煮來吃。
阿娘是商賈之女,因為這層身份,祖父當年不肯答應這樁婚事,于是爹爹放棄回京,留在梧州成親生子,隻為陪娘。
有爹娘這個例子,他自然也希望有樁稱心如意的感情,本想着先應下伯父,再慢慢周旋,可看到今日如此‘有趣’的楚二姑娘,似乎、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他伸出食指,輕輕敲了敲瓷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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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元宵,春節的熱鬧勁兒便消散了大半。
元宵節後沒幾天,楚家就接到陸家來信,說不日便将抵京。
等真到了姑姑、姑父真來接陸嘉安這天,哪怕早有準備,楚钰芙心情還是不免低落,陸嘉安雖然也眼圈紅通通,但到底沒哭。
大門處,幾個大人在一處聊天,陸嘉安同楚钰芙手拉手依依惜别:“有什麼難過的,又不是見不着了,都在京裡,近着呢。”
楚钰芙道:“說得也是,過幾日的詩會你來嗎?爹爹一定會邀趙世子。”
幾日後楚家要舉辦一次以‘春’為題的詩會,目的就是為了讓她同裴越見一面,若無意外,詩會後便要互換草帖,過明路了。
陸嘉安紅着臉,小聲道:“說什麼呢,就算他不來,為了你我也要來的,我還想見見我未來的妹夫呢。”
楚钰芙眨眨眼,好奇道:“你和世子那邊,如何?”
陸嘉安見四下無人,附在她耳邊,悄悄道:“他說他爹娘不反對,待我爹述職,就來提親。”
“這麼快。”楚钰芙心裡一驚。要知道就算沒有嫡姐使壞,侯夫人那一關也不好過,趙世子自己雖不在意門第,可他娘卻在意,書中可是經曆不少波折,兩人才成功在一起,這次到底是哪裡出了岔子,侯夫人竟不反對?
不過這是好事,驚訝過後,楚钰芙握着她的手,眼睛彎成月牙,真心恭賀:“那就祝你們早日修成正果了!”
惜别的話說了小半個時辰,陸家人終于還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