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爾終于在淩晨的時候醒來,一睜眼就餓得不行,跑去四層的廚房找吃的。礙于什麼都不會做,不得不生啃了一大碗沙拉,配上幹面包和花生醬。他折騰了好一陣終于成功洗掉了幾個碗,吃飽之後就又困了。他于是在一旁的地毯上蜷縮起來,直接睡到了大天亮。
德爾倦怠地睜開眼睛,他能看到毛毯上每一根長毛上面的細絨。他聞到香味,循着看去,是金發的半精靈正端正地坐在長桌旁吃早餐。
目光對上。伊薩·拉瓦利埃燦爛一笑。德爾不禁覺得眼睛被晃得生疼。
“吃早餐嗎?”伊薩象征性地問了一句,去竈台旁邊熟練地生火打雞蛋。一旁的鍋子裡是煮好的牛奶燕麥粥。
“不必麻煩,我自己——”
“怎麼會麻煩。”伊薩轉過身笑道,“還是說你自己做得更好?”
德爾氣悶,閉上了嘴。
明明昨天還在為對方的智商感到擔憂,今天就對比出了自己的廢柴。半精靈已經換了一身白色的薄毛衣,有優雅流蘇的棕色披肩襯得他身材氣質俱佳。腿上穿一條緊繃繃的棕色皮褲,那雙腿的線條可真好看。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神采奕奕的樣子——金色的蓬松長發好像聚攏了清早的朝氣,将炙熱的光線和清爽的空氣強行打入德爾陰暗的地窖,讓德爾簡直想立刻送客出門。
可惜,伊薩和德爾同樣有權留在這裡。
德爾郁悶地吃着伊薩做好的早餐,并更陰郁地道謝。
他本打算吃完飯就接着回去睡覺,但是他所剩無幾的責任心叫住了他。
“伊薩。”
“什麼事?”半精靈立刻看過來,眼睛亮晶晶。
“我們去森林轉一圈。”
伊薩頓了一頓,突然開始臉紅,掩蓋不住地展露笑意,于是德爾又開始感到煩躁了。
“因為我想去看看會不會有别人從沼澤裡冒出來。”德爾偏過頭,“你在興奮什麼。”
“哦。”伊薩收斂了笑,撇撇嘴,卻馬上又振奮起來,“那也好!”
兩人走在荒原上。光線漸明。奇怪,這個地方沒有太陽,又哪來的光線和陰影?荒草葉淺淺染上一層顔色,勾勒出透明的風的輪廓。德爾四下環顧着,想要找出光源。
——不,你什麼都不應該做。之前的教訓還不夠嗎?
德爾停住自己的視線,隻顧着往前走,隻看着自己的腳下。
旁邊的伊薩突然開始大聲唱歌。
“你來到這片陽光裡,
“秋千上未幹的雨迹
“映照出空中的雲層
“稀薄而廣遠的大氣。
“春夏是一種氛圍,
“你隻管靜靜地聽。”
歌聲光明、潤澤,帶着青年青澀的質感,就像還沒紅透的蘋果一樣染着清爽的顔色,更是回味無窮、美輪美奂。伊薩帶着早春剛萌發出的新葉的心情,借着不太熱的年輕的光線偷瞄德爾。
德爾回以禮貌的微笑。這和夢中人的歌聲不同。伊薩的歌聲自由又光明,他所勾勒出的世界新鮮、欣欣向榮,讓人忍不住就帶着笑意來打量自己的處境。而夢裡聽過的歌聲凄美、如泣如訴,那是由痛苦寫成的詩篇,卻帶着強烈的自我犧牲的救贖,讓人不禁想要謀求更多痛苦,以換取更多美麗。
德爾努力回憶,卻不記得夢裡聽過的歌詞。
“德爾你看,果然有一個人!“伊薩扯扯德爾的袖子,向沼澤指去。
沼澤中的人一開始背對着他們。德爾揉了揉眼睛,差點以為自己看見了伊薩的雙胞胎兄弟。這人也留着一頭淺色的長發,長度和伊薩的頭發差不多,都留到背部接近腰際。但是僅憑背影來看,德爾從這個人身上讀到了某種少見的端莊,某種沉思的特質和穩定平和的秉性,是說話前先思考的從容。再仔細觀察,他的長發淺得接近白色。此人聽到伊薩的喊叫聲,轉過身來,他的眼睛是天空的亮藍色。
陌生人輕微地聳了聳肩,展開雙手,無奈地微笑了:“你們好,如你們所見,我被困在這裡了。”
德爾和伊薩把人拽上來,陌生人微微低頭行禮,還不忘摘下頭頂的禮帽。
“謝謝,我的名字是艾文·米爾特。這裡是什麼地方?”
“很難解釋。”德爾覺得和這個人有話可說,“我們先等等邀請函。”
“什麼邀請函?”
伊薩精準地捕捉到了風聲,又從空中抓住一張字條。
“邀請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