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回:夏哥,哥?回複我一下呗,哥?啊?】
行李箱的輪子在地上滾出了聲,一路颠簸着直到停在夏深寥面前。夏深寥巡聲擡頭,徐知骁那張繃得很緊的臉映入眼簾。
他沒問别的,順手把手機放進兜裡就站起了身:“行李都整理好了?走吧。”
徐知骁張了張嘴,猶豫半晌還是遲疑地問:“你就沒什麼想問我的?”
夏深寥甚至還做出了思考的模樣:“這個問題應該問你。”
“……我?”徐知骁不解地眨了眨眼。
“你有選擇向我坦誠亦或者是就這麼算了的權利,選擇權從始至終都在你手裡,徐知骁。”夏深寥的聲音很淡。
徐知骁微微仰起頭,這個角度讓他那張臉看起來更乖了些:“我說了你就會聽?”
夏深寥沉默了一刻,喉結滾了滾:“會。”
徐知骁握着把手的手緊了下,忽然覺得此刻的氣氛有些怪異。夏深寥專注地看着他,稍微低頭,本就暧昧不清的夜色軟化了他身上更明顯的鋒芒和傲氣。
他此刻看起來更……徐知骁咽了咽口水,他也找不到一個合适的形容詞來形容現在的夏深寥,但總歸和平常的他不一樣。
徐知骁眼睫顫了顫,選擇低下頭避開夏深寥的視線,深呼吸一口氣又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的事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什麼?”夏深寥沒直接回答,反問道。
“論壇上講的那些事,”徐知骁聲音很輕,“班裡不少人不也都知道嗎?我以為他們起碼會和你說。”
其實是說了,夏深寥想,張喆明、魏主任和這件事有所聯系,但事情看起來又有所隐情,班裡一群人鬧哄哄上來“科普”反倒發現這事兒模糊不清。
還有論壇上那棟樓也說了關于徐知骁家裡的事,夏深寥不清楚其中有幾分真幾分假,但看徐知骁現在的樣子,起碼有一點是正确的——他和家裡的關系并不好,甚至說得上緊張。
還有關于徐知骁親生父親的事,他也在劉帆嘴裡聽到過,但因為是二手消息,所以更不能确認真實程度。
但現在他不知道徐知骁問的是哪件事,所以隻是空了一下,然後說:“……他們不一定事事都會跟我說的。”
“而且,”夏深寥閉了閉眼,“如果看見個人和你好上了就迫不及待上來科普你的壞事,比起你到底做了什麼,我更懷疑是不是他們恨你恨到一定程度了。”
徐知骁愣了下,倏地笑了。
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都是彎的,看起來特别漂亮,總讓人聯想起春天、桃花這種充滿生機感的意象。
“那我是不是得謝謝你,起碼沒被他們帶跑?”他心情很好地歪着頭看他,夏深寥移開視線,摸了摸鼻子。
“可以。”他簡短地說,“畢竟我也算是為你提供了短期住宿。”
徐知骁抽了抽鼻子:“我的親生父親不是什麼好人,酗酒家暴打人還沒個穩定的收入來源,我和我……”他頓了頓,聲音更柔軟了點,“我媽媽和他在一起過日子的時候,經常吃不飽飯。”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着黑暗,似乎能從裡邊窺見那個“家”的樣子——酒瓶子就這麼胡亂擺在地上、桌上,鼻尖充斥着令人反胃的酒味。
“一開始他不是這樣的,後來被裁員了整個人也頹廢了,得過且過再也不想去想别的什麼了。”
酒精麻痹了他的意識,他在混亂之中自我無限度拔高,開始大着膽子家暴。
後來也不需要酒精了,他漸漸發覺隻有在家裡的時候,他是掌控着權利的。
而隻有打人的那瞬間,他看着女人的淚眼以及其中的憤恨,卻遲遲不敢反抗的那時間,以及在舉起手的時候孩子下意識的抵抗姿勢,才是權利最明顯的、擺在面上的時候。
“一開始報過警,但沒什麼用,反而會在送走警察之後招來更狠的打,所以後來也就不再寄希望于報警了。”
夏深寥看着他,沒有在這個時候出聲打斷。
“後來……”徐知骁剛起了個頭,忽然就沒了聲音。
後來謝蘭茹找上了彼時正風光無量的王家興,她找到了庇護。
最後一次回到那個充滿酒氣的屋子的時候,謝蘭茹隻看着躲在房間裡的徐知骁,問:“你要跟着我走嗎?”
“或許是惡人自有天收,我和我媽混混沌沌在他的陰影下瑟瑟發抖了幾年,某天他喝了酒,在紅燈的時候擠入車流,被車撞死了。”他選擇性地跳過了那一段。
“死得很幹脆,就好像那幾年的虐待都是夢一樣,好像什麼大仇大恨都不過如此。”徐知骁在這時候居然還有閑情逸緻地扯了扯嘴角,“我頭一次覺得,這人,不過也就那樣。即便你再怎麼嚣張跋扈,誰又是鋼筋水泥做的?”
于他的童年而言是夢魇的人,就這麼草率地死了。由于當時謝蘭茹沒有和他離婚,還得到了一筆賠償款。
那大概是他帶給他們唯一算得上有價值的東西。
那個帶着揮之不去酒氣的“家”後來徐知骁也沒再回去過,謝蘭茹帶着他匆匆嫁進了王家,那個時候王家興的廠子已經在走下坡路了。
手裡隻有個走着下坡路的廠子,甚至積蓄都因為早年間的大手大腳所剩無幾,和手握賠償款的謝蘭茹比較,但從存款上比,甚至說不上誰更弱勢一些。
也正是因為如此,王家興再看不上徐知骁也隻能暗戳戳指使王回舟給他下絆子,從來不敢在明面上動手。
……但或許是之前走的路太遙遠、太艱辛了,所以她已經不想再這麼累了。
徐知骁垂眸,她想要一個溫暖的家,哪怕這份溫暖早已經千瘡百孔,她也會竭盡全力地維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