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
“……你這不廢話嗎,長在野外的花不是野花還能是家養花?”
“這山上的竹子怎麼長得那麼高,老師,如果我們是初春來的是不是還能挖竹筍?”
“不行吧,那邊的坡太陡了,真要下去挖很容易出意外吧。”
老師瞥了他們一眼:“你們還是沒怎麼上過山,之前沒造路的時候,這裡一連片都是竹林,後來為了造路全砍了個幹淨,現在你們看見的是勉強幸存下來的一小片,但比以前差多了。”
“為什麼要砍掉?”有人小聲嘟囔,“我覺得如果是竹林的話也不錯,聽風吹過來的沙沙聲也很有意思,而且這兒多涼快啊。”
“你傻啦?如果不造路的話我們根本來都不會來這裡,哪有什麼竹林給你欣賞?”
“而且不造路的話這裡也隻會是一片人流量少的山,沒什麼特别的,更不會有人來這兒為了在大自然陶冶情操消費。”
夏深寥走在最後,忽然俯身,在徐知骁疑惑的視線裡撿起來一片葉子。
“怎麼了?”
他手捏着葉柄,輕輕一搓葉子就在他身上施施然轉了個圈,再松開手,葉子在半空中緩緩往下飄,最後跌進土裡。
“沒什麼,”夏深寥擡起頭凝望前方,心中有股很神奇的感覺,“其實她大概沒走過這條路,但我還是有種感覺。”
這種感覺很莫名,也沒什麼來由。
就好像在他踏上名為“龍秋”的這片土地,就邁入了名為故鄉的地方。
他垂下眼,前邊的人走得快,這會兒前方已經模模糊糊傳來交談聲,他看着敞開的小院門,好像窺見了母親口中關于龍秋、關于故鄉的一角。
即便這可能八竿子打不着,十多年的時間足夠龍秋從可能隻有鳥來拉屎的大山到現在人流量翻倍的景點,母親記憶裡的龍秋和現在屹立在夏深寥眼前的龍秋也不一樣,但他就是有種淡淡的安心感。
夏深寥眨眨眼。
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邊的腳步聲停了,徐知骁頓了頓,轉過身看夏深寥。
後者沒什麼表情地盯着那小片看得出精心打理過的花圃,徐知骁深呼吸一口氣,往他身邊多走了幾步,順着他的視線看着花圃裡的開得正盛的花,嘴唇動了動:“……秋海棠。”
“你認識它?”
“唔。”徐知骁摸了摸鼻子,“暑假幫工的那條商業街有家花店,老闆偶爾會叫我去幫忙,幫忙之後會留我吃一頓飯。”
徐知骁後知後覺,這家農家樂邊上種了不少花,看樣子或許老闆還是個會照顧花的:“老闆可能是單純喜歡吧,平時也會去搜羅各種品種,一來二去我順帶看了不少。”
即便那已經是暑假時候的事,一旦上了學就很少再見面,現在到老闆面前晃晃都不一定能認出他。
但他還是在看見花圃的時候,腦海裡順理成章地蹦出了那個名字。
“我剛剛……”
夏深寥才張嘴,前邊的人點數的時候就發現落了兩個在後邊,陳煦拿着表格從院子門口探出半個頭,中氣十足地喊:“骁哥、夏哥!别看花啦,我們要去後邊魚塘釣魚啦!”
夏深寥的話被打斷,兩個人四目相對,徐知骁“啊”了一聲:“釣魚?”
“我沒釣過。”夏深寥再次邁開步伐,聳聳肩。
“我也沒有。”
“——就是因為沒有才要體驗一下啊。”蘇谌翊捋起袖管,振振有詞地教育面前的同學,“要是因為不會就不做了,那不完蛋了,誰生下來就什麼都會的?”
“從零到一也很厲害的好不好,你陪我試試呗,反正我也沒釣過幾次魚。”
鐘霖舟看見兩個人走過來,原先還懶懶靠在牆上的身體站直了,低聲解釋:“老師說讓我們分組找食材,一共六十多個人的份……”
徐知骁下意識問:“怎麼分組的?”
“就按照表格先後順序排的,現在蘇谌翊他正在勸他的同學跟他一塊兒去釣魚。”
夏深寥轉頭,看見了興緻勃勃往上整理袖子的幾位老師,一個兩個聊得眼睛都彎了,估計是說到什麼好笑的事。
鐘霖舟頓了頓,發現了夏深寥的視線:“喔,其實我懷疑是他們很喜歡這個環節。”
“畢竟對于一直坐在辦公室裡的大人來說,”那邊終于把人勸來的蘇谌翊松了口氣,大大咧咧地往他們這邊走,“稍微體驗一下生活也挺好的嘛,畢竟都不知道多久沒呼吸過新鮮空氣了。”
徐知骁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地補充:“……我覺得,可能一直坐在教室裡的小孩也不遑多讓。”
那邊,和魏翔、陳煦組隊去弄稻米的潘凱“嗚”的大叫一聲,像節脫軌的火車般往目的地吱哇亂叫地沖:“耶——我們的——米——!”
“潘凱——我日了你大爺——你跑那麼快幹嘛——我奶茶都要吐出來了!”魏翔罵罵咧咧地被他拽着跑。
陳煦抽了抽嘴角,隻來得及在風裡飄忽地留下一句:“——我不認識他們!”
然後被拽的隻留下了一個縮成小黑點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