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阿姨好說歹說活了大半輩子,稍微老了點就愛聽些無傷大雅的八卦,一聽見這話就摸出了什麼不同尋常的意味。
表面上點點頭嗯了下來不再提,私底下見到其他店老闆都要不經意間問一句:“那個姓徐的小孩看着可真乖,要是我孩子也這樣就好了。”
然後其餘街坊領居就打開了話匣子,一個兩個全拉着她的手可惜:“是啊是啊,這麼乖,叫他幹什麼就幹什麼,半點不偷工減料……做事勤快又幹活麻利,要是我家那個有他一半就好了。”
“欸……你們聽過嗎?他家裡那個情況我都不想提了,你知道他那個親生的爹嗎?哦喲喲特别不行,整天喝着酒哇,還家暴打人!隻不過人現在去世了我不好說什麼,但我在他活着的時候還見過面,哇,隔着兩三米遠酒氣熏天!”
“後來再長大點,他媽也是個有骨氣的,報警沒用也離不了婚,幹脆帶着孩子一塊跑了。但那個畜牲還不滿意哇,還要直接上小孩學校門口鬧,那個陣仗弄得特别大,當時我在市裡教書的姐姐都聽見了,還跑來問我真的假的。”
“啧啧啧造孽啊,後來出車禍也是罪有應得了。”
“呸呸,我們可不敢亂說,人家生前就這麼死皮賴臉了,說不準死後還變本加厲,聽見你說他壞話就半夜跑來索命呢?”
“行,我不說了,你接着說嘛。”
“然後後來不是出車禍死了嗎?他媽又帶着他二婚了,二婚那個對象家裡還有個兒子,之前有點錢不過現在也不行了……但這都是題外話。”
“然後也不知道怎麼了,就一門心思撲到二婚後的家庭上了,顧到了二婚來的老公和孩子,愣是把自己親生的甩到一邊去不怎麼管了。而且我聽說啊,那個新帶來的小孩也不是什麼好人,有人還撞見他打架罵人了……”
“這麼可怕?!現在小孩怎麼都這樣?”
“那是現在的小孩怎麼這樣,明明是這小孩離譜的過分好不好?”
“你别說,我還真看見了有次那小孩發瘋似的往樓下倒衣服,中午還剛下過雨,衣服倒地上全都沾着泥,還是小徐一件一件撿回來的。”
“啧啧啧……”
“就是被慣壞了,那什麼劇裡不經常有什麼惡毒後媽嗎?給他配一個得了!”
“那他媽呢?小徐他媽不管的嗎?”
“噓,”那個帶來現場消息的阿姨招了招手,等着周圍人靠近了,才小聲說,“管呀,就拉偏架呢,拉的還是那個小孩的偏架!”
“啊?”
“就這這樣的,我那小區隔音又不好,聲音稍微大點就聽見了嘛,那小孩聲音跟鬼嚎的一樣,我在下邊聽得清清楚楚。”
“人怎麼這樣?好歹也是親生的吧。”
“誰知道呢,可能就是還沒想開吧。”
“那小徐來我這兒幫忙的時候還說過想攢錢帶着他媽離開呢,怎麼……”
……好像也就是這麼三言兩語,補齊了謝阿姨眼裡徐知骁空缺的童年。
徐知骁是怎麼知道的?很簡單,謝阿姨從那之後态度就對他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工錢給得更多了,連每次徐知骁來這裡幫忙看店都會塞上一兩個水果。
徐知骁回過神,果肉豐盈的捏一捏都會擠出汁水的觸感還留在手指尖,一行人都吃了他遞來的水果,這時候看看天看看地,愣是不敢看他,更不敢問他暑假怎麼出來打工了。
雖然平時總說着畢業就進廠打工,但他們還沒有真的打過工——換言之,什麼打工、什麼忙碌,他們或許看過,但沒有感受過。
更沒辦法跟徐知骁有同感。
劉萱和陳煦對視一眼,兩人同時想起了論壇上那些古早的爆料帖,雖然已經随着管理員又一輪删帖而消失,但她們很難腦海裡的記憶一并消除。
明明是在冬天,劉帆前幾個小時還念叨着真冷,這會兒已經滿頭大汗了,全憑扶着王登葉才沒倒下:“哦……”
尹任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不帶腦子出門嘴上還恰好不把門的後果就是尴尬當場。
潘凱和魏翔沉默地抱了一下。
徐知骁掃過他們各式各樣的動作表情,有點好笑。夏深寥走上來,在一衆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捏了捏他微涼的手指,坦然地反問衆人:“不走嗎?”
“呃,走走走!”潘凱像看着勇士般敬仰着他夏哥,虔誠地拉着魏翔一塊走了。
劉帆得到了赦免,拄着王登葉拉着尹任跑得飛快,幾乎是跟着潘凱他們沖出去的,但速度有過之而無不及,隐隐有超越前人的架勢。
劉萱皺眉,忽然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動作被她忽略了。陳煦一看她表情就一臉壞菜了,扯了扯嘴角:“來來來萱姐,我看見那邊有家奶茶店,你喝什麼,我請?”
……好,安靜了。
徐知骁的目光還沒從那群人身上收回來,還要夏深寥敲敲他的手指才偏頭看他,下意識把手放進口袋裡,嘟囔道:“他們一下午淨在跑了,這真的能放松嗎?”
“能,”夏深寥斬釘截鐵,“運動本來就是很好的放松。”
心靈沖擊也會讓他們短暫忘記學習的痛苦——這是夏深寥省略的後半句話。
看劉帆的表情,他可能巴不得自己現在還在教室裡,沐浴在學習的海洋中,沒有社死、沒有尴尬,隻有學習、學習、永無止境的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