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來信,竹聽眠的助理發來一個行程安排,包括飛機降落,轉什麼車,甚至還考慮到路上耽擱,最終給了個到鎮上的時間區間。
五天後,下午兩點到三點。
李長青曾把竹聽眠所在民宿的聯系電話發給對方,但這個助理堅持聯系李長青,把竹聽眠的吩咐貫徹到底。
李長青回信:【需要幫你聯系車嗎?】
【不需要,很感謝你,但需要你幫我聯系眠姐,叫她記得時間,這段時間千萬别亂跑。】
竹聽眠守不守時李長青不知道,随性多少了解一點。
家裡老太太每天都要喝新鮮牛奶,李長青下午騎摩托去奶場途中繞道跑了趟民宿,王天告訴他人中午就出去逛了。
晝伏夜出得毫無規律。
不知怎的,李長青突然想起原先家裡跑來過一隻貓,渾身雪白,有雙不染雜塵的藍眼睛。
它出現在門廊下,安然熟睡,似乎天大地大,全大不過它的心意,喜歡在李長青最忙碌時跳上工作台搗亂,又在家裡人閑暇時不見蹤影。
出現得毫無征兆,最後離開也毫無征兆。
像是待夠了就走。
李長青路過小鎮的文化中心,看見了竹聽眠,為此放慢騎行速度。
他在王天那留了紙條,現在就沒必要去和人當面說話。
但李長青還是多看了兩眼。
竹聽眠背着手,煞有介事地對着倆下棋的老頭指指點點,把人說得暴跳如雷。
取了牛奶,李長青再次路過文化中心。
竹聽眠已經加入了象棋對戰,桌邊圍了一堆老頭老太對她指指點點,場面嚴肅,好似這局象棋事關聯合國大事。
李長青覺得這個畫面有點好笑,幹脆停下來,腳撐在路邊看了好一會。
直到張嬸來電說她和二丫到家了。
李長青讓她們在家等,自己回鋪子裡取了畫稿,順帶着提上老媽昨天做的糕點。
總算是定下了衣櫃嵌螺的花樣,但這一上門,也終于讓齊群有機會大做文章。
張嬸家又被混混圍住。
這一圍,人傳人,很快半個小鎮就得知了消息。
包括文化中心。
竹聽眠聽見眼看着大家都興奮起來,身邊這些小鎮中老年常居吃瓜第一線,見她好奇,便同她介紹李長青可是拼命護着張嬸和二丫的。
“不止嘞,李長青誰家不護着?”有人補充說明。
一人一句,好似小鎮青年約架是晚會,對峙場面被他們描述得繪聲繪色。
很快就不止于聊天,立馬相邀奔赴現場。
竹聽眠接過身邊大姐遞過來的瓜子,也沒嗑,卻問:“他們總打架?”
大姐“哎”了一聲,“也沒總打,就李長青家裡的事兒,我昨天跟你說過的。”
竹聽眠點點頭。
大姐接着說:“反正那幾家誰家有事兒,李長青就會豁了命地護着,下手可狠。”
竹聽眠歪了歪頭,“李長青經常受傷嗎?”
“也沒聽他說到底傷沒傷,”大姐興奮地加快腳步,“就熱鬧呗。”
竹聽眠若有所思地跟在後頭,大姐嫌她走得慢,回頭拽了拽她,然後很友好地勸她,“你一個外地來的老闆,一會别摻和。”
竹聽眠對她笑笑,把瓜子還給她,“快快帶路。”
也沒能真打幾次,齊群和李長青作對這麼多年,大部分言行都停留在挑釁和辱罵階段。
一是,李長青輕易不發怒,但凡生氣,那都奔着不要命去的,誰都怕死,也怕疼,沒人敢真的和他橫。
二是,因為衆所周知的曆史遺留問題,李長青一人要照顧九個家,他不能出事,至少不能是齊群讓他出事。
這些道理齊群懂,李長青也明白。
但這次不一樣,因為二丫真的要出嫁。
齊群不能接受自己喜歡二丫這麼多年沒個好結果,隻能把怒火發洩到李長青身上,認定一定是李長青從中挑唆。
這次終于是把人堵在門口。
齊群沒有參與打鬥,抱手在旁欣賞。
圍觀的人開始勸齊群别下手這麼狠,他哪裡聽得進去,求情的人越多,他越是大喊:“給老子往死裡打!”
竹聽眠身邊的大姐把她往後拉了拉,小聲介紹:“齊群今天喊了周邊村子裡的混混。”
竹聽眠注意到還有兩個人被架着,無法過去幫助李長青。
是孫明和王天,兩個人都紅着眼,急得罵娘。
而鬥争的中央,李長青被三個人圍住,衣服淩亂,沒有落下風,但難免挂彩,一記肘擊打退側面的人,右手就被拽住,側臉沒避過拳頭,被打得後仰,卻像不知道疼一樣,立馬站直把這拳還了回去……
時近傍晚,被保護的、白淨的院門亮起了燈,飛蛾和各色小蟲不知疲倦地往上撞,薄光打在幾個糾纏的身影上,塵土飛揚,影影幢幢。
皮肉相撞的悶響,喘\息\粗\重,叫罵疊起,最終被壓低的議論聲包裹,偶爾聽得見求情的話。
目光、議論、憐憫、憤怒、鄙夷。
李長青在旋渦的中心搏鬥,夏蟬開始亂吼,聲聲猙獰,把仲夏燒至焦糊嗆鼻。
受傷的治安小狗。
“不報警嗎?”竹聽眠偏頭問身邊的大姐。
大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才說:“一會警察就來,他三叔也會提着刀來,沒用啊,管得了今天,誰能管明天?沒人能管得了李長青,誰讓他老子害死那麼多人。”
竹聽眠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