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率玄甲軍踏破居庸關時,赤色狼煙正卷着鹽粒直沖雲霄。八百輕騎的馬蹄裹着北疆霜雪,将康王私鑄的毒鹽箭盡數踏成齑粉。皇城角樓瞭望的哨兵最先看見那面殘破的"裴"字旗,旗面用靛藍鹽粉浸染的狼頭紋,已在七日血戰中褪成灰白。
"開城門!"
侍衛揮刀斬斷朱雀橋鐵索,鹽工死士推着二十車官鹽湧上正陽街。裴昭銀槍挑飛康王府最後一面軍旗時,城樓守軍正将毒鹽包換成玄甲軍的青州海鹽,這是三日前暗渡進城的三百死士,早将火藥換成平鹽價的官鹽。
太和殿丹墀前,康王被鐵鍊鎖在蟠龍柱上。裴昭解下染血的護心鏡,露出先帝親賜的調兵虎符:
"逆賊可認得此物?"
鏡面映出他背後浩浩蕩蕩的玄甲軍,士兵們正将叛軍首級與私鹽賬簿堆成京觀。鹽粒混着血水滲入金磚縫隙,竟凝成"丙申"字樣的淡紅結晶。
三司會審那日,十二口鍘刀擺滿鹽政司衙門。康王府暗衛統領被活蒸于熬鹽巨鍋,工部軍器監叛臣絞死在運鹽漕船上。最惹人注目的當屬那三百套僧袍護心甲,此刻正被百姓撕成布條,京郊流民終于等來官鹽開倉,白花花的鹽粒裝滿破舊的僧衣布袋。
菜市口行刑時,衛崇山扶傷監斬。裴昭将玄鐵槍橫在囚車前,槍尖紅纓掃過康王喉結:
"這一槍本該在幽州戰場上刺出。"
午時三刻,三百柄鬼頭刀同時落下,血柱噴濺在鹽堆上的壯觀,竟與當年康王在府中演練的"撒鹽成兵"陣法異曲同工。
慶功宴上,華陽公主親手為裴昭斟滿鹽梅酒。琥珀色酒液裡沉浮的梅核,正是當日康王碾碎作密信的那批。裴昭突然摔杯為号,二十名玄甲軍押進個鹽工打扮的老者,竟是當年在冰窖為康王藏匿火器圖的暗衛統領,此刻他懷中掉落的,正是裴昭父親戰死幽州時的殘缺布防圖。
金銮殿論功行賞那日,裴昭拒了兵部尚書之位。他單膝跪地捧出浸透鹽血的軍旗:
"臣請赴北疆重修長城,以鹽水和泥,永絕狄患。"
皇帝沉默良久,忽然将玉玺按在康王府獻上的江南鹽道圖上,朱批"準"字浸透紙背,恰似當日衛崇山刻在太廟磚石上的血書。
離京那日,明棠送行至鹽運河渡口。裴昭戰船滿載青州海鹽,船頭卻懸着半塊永甯侯府的忠烈匾。當漕船扯起風帆時,兩岸忽然響起鹽工号子,聲浪震得運河泛起鹽霜,宛如北疆不化的雪。
。。。。。。
三年後。
朱雀大街的青石闆覆着薄雪,晨光裡泛着魚鱗般的冷光。裴昭的玄甲軍鐵騎踏碎冰淩時,蟄伏整冬的麻雀驚飛成墨點,掠過檐角垂挂的鹽晶簾。士兵們肩甲凝結的霜花簌簌而落,與百姓抛灑的梅花瓣混作銀紅碎雨。
"取狄人狼旗來!"
裴昭勒馬在鹽池前,青銅面具折射出冷冽寒芒。十二面赤底金狼旗浸入鹵水時,圍觀的老鹽工突然跪地叩首,北狄人慣用俘虜鮮血染旗,此刻旗面猙獰的狼首褪成灰白,恰似三年前戰死在狼山隘口的衛家将士化作的鹽雕。
皇帝銮駕碾過鹽漬浸透的朱雀橋,金絲楠木匣開啟的刹那,北疆十三州鹽礦圖在朔風裡獵獵作響。明棠的青骢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踏碎街邊冰棱,辔頭銅鈴叮當亂撞。裴昭當衆解下圖卷系在鈴铛旁,羊皮卷尾端"幽州"二字恰好垂在馬鼻前。
"裴将軍這是拿鹽道圖當馬飾?"
禮部尚書撚須冷笑。
"北疆鹽路早刻在玄甲軍骨血裡。"
裴昭指尖拂過青骢馬額前白斑,那是明棠為治戰馬夜驚症,用鹽膏混着朱砂點的安魂印。馬兒忽然低頭輕蹭他掌心,鹽礦圖掃過明棠绯色鬥篷,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的墨痕,竟與幽州山脈走勢暗合。
百姓堆起的鹽塔忽然坍塌,碎鹽粒滾到明棠靴邊。她俯身攏鹽時,裴昭的披風掃過她發間銀簪,北疆風雪的氣息混着藥香撲面而來,那支簪子是用玄甲軍斷箭熔鑄,簪頭嵌着半枚狄人狼牙,正是三年前她為裴昭拔箭療傷時留下的戰利品。
"衛姑娘的傷藥可備足了?"
裴昭突然高聲問道,戰靴碾碎滿地鹽梅,
"本将要拿康王府私鹽窖,給北疆将士換三百車金瘡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