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母進來，三人寒暄幾句。趙父便上樓處理工作了，葉桐趁趙母吩咐阿姨的功夫，回複了手機裡不斷蹦出的消息。

趙梧樹：還沒回家？

趙梧樹：？

趙梧樹：我出發了。

葉桐眉心一跳，趕緊回複。

葉桐：你知道我在那裡嗎？我晚上就回家。

對方消息顯示正在輸入中，過了一分鐘，才遲緩地發來消息。

趙梧樹：……不知道，可以找。所以在哪？

葉桐：和媽在一起。你别過來。

“老頭在家吧，别聽他廢話。”

對于葉桐又去了趙家的消息，趙梧樹仿佛早就知道了，對此并不驚訝。

他最後隻叮囑一句，

“早點回來。”

趙家的餐桌總是很安靜。碗筷碰撞的聲音都是輕輕的，趙家的家規很有彈性，在趙父回來時就很嚴厲，他出差時便寬松了。

飯桌上，趙父偶爾會抛幾個問題，葉桐一一回答。

葉桐趁着上廁所機會，看了眼手機，趙梧樹問他在做什麼，何時回來？手機屏幕都裝不下他的問題了。

葉桐敲字，對趙梧樹說：“爸在傳授成功男人的秘訣。”

趙梧樹發來語音，葉桐把聲音調到最低，躲在角落悄悄地聽。

隻聽手機裡趙梧樹略顯磁性的音色下，帶着譏諷的語氣。

“能有什麼秘訣？每個成功男人身後，都有一條脊椎？”

葉桐，“。”

可是趙父脊椎側彎。

他怕引起懷疑，不再聊了，挂斷了電話

晚上，盡管趙母再三挽留，葉桐還是堅持回市區的房子。

趙母無法，隻好叫司機送葉桐過去。

趙母送了葉桐出趙家大門，她剛剛走進客廳，就聽見二樓開門動靜，趙母問聲擡頭。

趙父從書房中走出，摘下老花眼鏡，警告地看了趙母一眼，鼻孔哼氣。

趙母扶着樓梯往上走，趙父高高俯視着，神色冷淡地說，

“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孩子，遇到沾親帶故的被騙的團團轉了，他那樣子分明是不想回來，花錢養了條白眼狼。”

當初收養葉桐，是為了維護他和企業的形象，名字不過是機緣巧合。不是葉桐也有可能是别的孩子。要是早料到這收養的孩子會影響趙梧樹，早早就該把葉桐丢回孤兒院。

收養時，他原本打算等葉桐成年就解除收養關系，給一筆不菲的資金，讓他自立門戶。可誰能想到，五年前他大兒子着魔似的，居然說喜歡一個男人！還是自己名義上的弟弟。

趙父很容易就意識到，必須把葉桐的戶口栓在趙家。

他們兩在外人眼裡永遠是兄弟，任何逾越的行為，都将為世俗不恥。

一個孤兒，落在他家戶口裡，終究沒有血緣關系，是外人。

趙梧樹再叛逆，再闖兩年，認識到靠自己并不如趙家後，就該回來繼承家業，娶妻生子了。

可如今葉桐忽然找到所謂家人，恐怕要招攬來一家吸血鬼。想到這裡他便煩躁，趙父在室内點燃了煙，趙母微不可查皺了皺眉。

趙父打電話，沉聲對那頭道，“再查一下葉家，葉桐最近認親那家人。”

二十多年前鑫望集團給葉家補償款不少，買一套省會的新房子綽綽有餘。

趙母站得比趙父低一階，順從低頭，

“要是桐桐真的和葉家處的好，加上他與梧樹現在看着兩廂厭煩，不是和你心意嗎？”

趙父夾在手指間的煙頭，明滅間有紅色的光亮，煙味嗆人。

“多叫他們兩回來相處兩次，你觀察觀察。如果是真的，供葉桐讀完書，再給他一筆錢，也算仁至義盡。”

趙母應聲，随即頭也不回走向卧室。

——

葉桐隻叫趙家司機把他送到了小區附近的小吃街。

他說有點餓，下去買點吃的。

葉桐确認司機開走後，繞了兩圈才往小區走。

天色早熄了，隻是一排路燈照亮。

葉桐眯了眯眼，一個熟悉的背影落在他前方百米出。

趙梧樹長得高而挺拔，膚色在黑夜裡像頗具隐形效果。

趙梧樹手裡還提着袋子，裡面裝的什麼葉桐看不清，隻見他邊走路，還一邊看手機。

葉桐放輕了腳步聲，打算跟上。

但走到一個拐彎，葉桐再加快腳步追上時，發現前方半個人影都沒有了。

葉桐遲疑地往前走。

張望了對面小區人行道，也沒有人，月光下安靜的可怕。一切都是靜悄悄，草叢裡埋伏蟋蟀小蟲，飛蛾圍着幾盞路燈不斷逼近。

葉桐後背有些發涼，夜晚降溫了。

“别動。”

忽然，一雙強有力的手臂環住他的腰，另一雙大手捂住葉桐的嘴，靠近葉桐耳邊挾持道，

“哪來的小變态，跟人技術一般，還敢跟蹤别人？”

“唔。”

葉桐瞬間緊繃的身體，在聽到熟悉的聲音後，又放松下來。

“好餓。”

趙梧樹放開他，“老頭沒管飯？”

葉桐搖搖頭，又點頭。

“味如嚼蠟，還有吃的嗎？”

趙梧樹對于葉桐擅自跑去趙家，且一聲不吭的行為不太高興。因此沒有正面回應葉桐，大步走在前面，葉桐應該自己反思一下。

剛剛趙梧樹捂嘴的時候，葉桐聞到了狼牙土豆和街頭牛排的味道，看了眼被趙梧樹提在手裡的袋子，包裝盒裡還騰騰冒熱氣。

葉桐舔了舔唇，跟在趙梧樹兩步之後，一前一後，被長杆路燈的照射的影子拉的長長的。

回到兩戶間走廊，趙梧樹隻是靠在走廊，也不說話。

葉桐低頭，自顧自悄悄笑了，打開自家門，在他假裝要關門的時候，趙梧樹一手扯住門闆，好大身子便徑直擠進玄關。

葉桐，“……”

半小時後，葉桐坐在餐桌，用銀叉戳狼牙土豆吃。趙梧樹從隔壁端來一碗熱騰的白粥，“咚”一聲放在葉桐的桌前。

暖黃色的燈光下，誰也沒先開口說話。

趙梧樹盯着葉桐看了一會兒，從白淨光潔的後脖頸看到蒲扇的眼睫毛，巡視到高挺的鼻梁，吃白粥吃得紅潤潤的嘴唇。

他忽然有點口幹舌燥。

趙梧樹站起來就要走，葉桐擡頭，

“你沒有其他的話和我說嗎？”

趙梧樹手心一蜷，知道葉桐說的是高鐵站他承諾的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