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載容自覺在這場對峙中獲得了勝利,不屑地嗤笑一聲,也不管自己已經酸軟到發麻的腿,強撐着留有餘力,大步離開。
這就是實力為尊的修真界,弱肉強食,适者生存,弱小的人沒有尊嚴和話語權。
他們這些走在灰色地帶的賞金獵人更是階級分明,完成的懸賞令數量多的,受人崇拜。
少的則是底層獵人,萬人踐踏,不僅被同類嘲諷,更是被獵物嗤笑。
姜載容自認為高不成低不就,便已經看見過不少殘酷的現實。
不強大就無法站穩腳跟,很容易被踩進泥裡。隻有強者才不會被無情的洪流所吞沒,淪為他人的墊腳石。
“可到底如何才能強大,甚至強到所向披靡,又怎是靠想想就能做得?”
若真是這樣,那這天下就别想有個安生日子了。
姜載容甩掉身後跟着的人,快要回到那座小破院子時,心裡更加暴躁。
他這座破院子,一開始還沒有現在這樣正常。
牆漆掉得一塌糊塗,院門一扇半死不活吊着,還有一扇不知道去了哪裡,破窗紙塞幾塊破布,風一吹布條就扭得像蛆。
院裡全是沒什麼用的垃圾,家徒四壁八面漏風,屋頂逢雨必定漏水,風聲雨聲如同鬼叫。
連複古都稱不上,簡直就是反骨,一眼看過去比文物還陳腐,除了不像一個能住人的地方,什麼都像。
最像墳墓,墓志銘是他乏味可恥的一生。
現在好點了,不僅能住活人,還能撿小人。
家裡那個鼻子和狗一樣靈的臭小孩,一旦發現他身上有哪裡不對,就會沒完沒了地纏着他問這問那。
無理取鬧,不可理喻,蠻橫無理,自以為是。
他明明在外面舍生赴死地賺錢養家,這小屁孩哪裡有理由嫌棄他?!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供了個童養媳,還得每天想方設法想理由糊弄才能蒙混過關,小屁孩以為自己是誰,誰要一直哄着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啊?!
姜載容臉色比剛才還臭,走向那條熟悉的河。
沒有想哄人,隻是身上臭得慌,他惡心。
“真是吃虧不長記性。”姜載容自我譏諷。
死蛇說看過他洗澡,給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本應該避免再跳一次坑,但眼下也沒有其他更好的方式處理。
為了确保沒有下一個瘋子,他得注意沒有偷窺的狗雜種。
“聽聞那些修士能夠施展一種名為淨身術的咒語,真是方便,怪不得人人都想修仙。”
小到日常生活起居的便利性,大到資源分配公平性。
凡人如蝼蟻,從出生起便被套上無數枷鎖,賦稅、權貴、勞作、貧困、疾苦,生老病死。
修仙一事,遠在天邊,可能這輩子都沒辦法接觸到的東西,竟能讓人生出打破枷鎖的希望。
不再單是為了填飽肚子而低聲下氣、卑躬屈膝,也不必在苛征暴斂、峻法嚴刑之下,像任人宰割的羔羊一般,能做的隻是發出悲鳴,恐懼互相傳染。
河岸另一側一處岩石後有樹木和岩石遮擋,河流潺潺分流,石頭底下清澈見底,還能看見有幾條小蝦。
此處是河流上遊,水質好,能生蝦,蝦身透明,個兒大。
姜載容看着那幾條不斷蹦跶、還不知道自己死到臨頭的笨蝦,把他們當成了好幾個一百,二話不說就逮了出來扔到岸上。
蝦離了水後,不停地彈跳,不斷濺出水花,活潑非常。
正好姜載容今天沒有賞金,菜也不想買,随便抓幾條回去當墊肚。
之前他心灰意冷,做什麼都沒意思,每天渾渾噩噩做點低級懸賞,掙來的賞金攢起來,都不願意買吃食,摳得要死。
餓極了才去河裡随便抓點河鮮,處理幹淨了就吃,然後繼續不吃不喝,當個死人。
明明才二十來歲,卻死氣沉沉。
确保此處無論如何也不會被躲在暗處的人發現,姜載容才脫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緩緩走入水中。
河水沒過腳踝,又漸漸沒過膝蓋,河水因他而碎。
他那套已經殘破沾血的衣裙已經被他随便扔在那院裡的角落,身上的這件沒多少血,但從皮膚底下散發出濃重的血味,已經快腌入味。
連他都能輕易聞出來,如果不想臭小孩唠叨的話,一定要處理幹淨。
衣服浸泡揉搓過後用火炙烤,天黑之前就可以穿上。染血的刀也浸入河中一點點搓洗,收入刀鞘。
自那件事之後,他無家可歸,到處晃悠,找到了這處連狗都不來的破爛院兒。
到處都是一股黴味,不知道是牆上傳出來的,還是腐爛的他自己。
他覺得,就在這吧。
不然還能去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