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絲絲縷縷的氣息從口齒間渡入,充盈這具瀕臨氣絕的身體。
有了氣息後,姜載容才糊裡糊塗地意識到,這人好像是在救他。
怎麼會是來救他?竟然是來救他。
可是他先咬人了,為什麼這人不報複回來?
姜載容想不明白時,口中玉佩被不斷攪動,抵在誰的舌尖上。
渡氣就渡氣,為什麼還有這麼多小動作?以為自己力氣很大嗎?!
姜載容煩躁地用力把玉佩給頂回去,甚至磕到了自己的牙齒,發出脆聲。
那人安靜了好一會,也沒再推回來。
看來是怕了!所以還是他更勝一籌。
姜載容這才滿意,眼睛睜開一條縫隙,想要看清眼前的手下敗将。
可周遭一片黑暗,除了模糊的人形剪影,看不見任何五官。
“你曾對我說,這些磨難隻能由你一人來獨自承受。”
低沉的話語伴随氣泡,從兩人接觸的地方一點點溢出,細密氣泡不斷升起又炸開。
“無人能替代你,連我也不能,這是你注定的宿命。”
全身上下冰冷刺骨,隻留下那雙手炙熱的溫度,以及唇上不斷加深的力道。
口中玉佩不斷翻動,每一次轉動都帶着涼意,劃過口腔内壁。
“可我不信!我偏想渡你,讓我來渡你。”
“不管是一程還是一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接納我,信任我,允許我成為你的容器,為什麼不能是你的宿命?”
唧唧歪歪地講什麼東西。
宿命?狗屁的宿命。渡他?拿什麼來渡?
拿他燒壞了的腦袋嗎?沒壞怎麼會說出這些傻得沒眼看的話。
“載容,姜載容,姜載容……你怎麼會是沒人要的怪物。”
他發完瘋,語氣又逐漸溫和下來,仿佛披上假面。
姜載容想把這瘋子推開,可皮膚相觸之處傳來的溫度卻燙得他渾身繃緊。
他既感到抵觸,又忍不住升起隐秘的留戀。
這人得了傷寒還是瘧疾?怎麼可能會有人體溫這樣高,他知道自己像塊炭嗎?
“從來隻有你能夠放棄我,而我除了你看不見第二個歸宿,是不是很可悲?”
他的聲音從唇齒中流出,字字句句清晰分明。
氣泡好像鑽入了姜載容的耳廓内,在耳道中哔哔啵啵破碎,帶來癢意。
“我恨透了你無欲無求的模樣,可你是我獨一無二的瑰寶,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至高。”
又在說這些沒頭沒尾的話了,就這麼不想讓他睡覺?
水流依舊洶湧,可姜載容胸膛中的心跳聲卻把江聲都蓋了過去。
“你永遠是我的第一選擇,唯一選擇,最終選擇。”
“撲通——撲通——撲通——”
黑暗包裹着他,卻又心中安定,如同走向自己的來時路。
原來他也可以是這麼好的選擇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還算不賴。
姜載容在這樣溫暖的懷抱中沉睡前,朝被他咬破的傷口輕輕地舔了一下。
也許是别扭的補救,也許是渡氣的賄賂。
如同羽毛漂浮水面,泛起的漣漪一層層蕩漾開,最終在另外一邊形成滔天的海嘯。
抱着他的人喉嚨處傳來意味不明的喟歎,仍舊說着話,隻是姜載容已經聽不到了。
“你現在這樣真的好乖……我會來找你,我一定會……就快結束了……”
他的身影逐漸消散,虛幻身形中兩顆顔色不一的珠子彼此黏連。
“你終将——”
他按着姜載容腰背的力道越來越大,但依舊無法阻止兩人分離。
“重登神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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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
“阿兄……”
“阿兄,你怎麼抓了一隻小鹿回來呀。”
一百的聲音在姜載容耳邊響起。
姜載容低頭朝自己的手看去,那裡拖着一張網。
網内有一隻瘋狂蹬後腿的鹿,不停用自己的腦袋頂撞。
越掙紮越狼狽,它渾身上下都被網繩給纏得亂七八糟,同時不停發出清脆稚嫩的“呦呦”聲。
“阿兄,它好兇啊……好吃嗎?”一百不敢靠近,扒着姜載容的褲腿,躲在他身後看。
明明很害怕,又好奇得很,不舍得離開,一雙眼巴巴地看着那鹿。
快流口水了。
姜載容看了這幅畫面好一會,這才想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他布置在破屋外林子裡的陷阱,在某天偶然抓到了一隻小鹿。
姜載容看了一眼它抽得厲害的後腿,“吃不了,會被踹死。”
這鹿比兩個一百還要大,放血、拔毛、剝皮……都太麻煩,吃不完的肉也難以存儲。
而且這鹿的眼睛實在太清澈,他看着不舒服,讓他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非常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