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飛示範:
月色下,雜草叢生,撥開這一片,來回一鑽,便是他所說的“法子”。
“譚飛,你挺熟練啊!”
周玦看着眼前的狗洞,哭笑不得。
譚飛憨笑着道:“太傅您别嫌棄,也就委屈您這一回。小時候我被總管帶到宮中訓練,日日吃不飽,便是鑽狗洞出去找食物的,自然熟練。”
聞此言,周玦不禁有些心疼像譚飛一樣從小被帶到宮中生活的孩子們。為了武功足夠高強能保護皇室子弟,不知吃了多少苦頭。
“好,謝譚大人引路,這便告辭了。”周玦依然彬彬有禮地和譚飛告了别,可譚飛卻沒打算就這樣放他走。
手一攔,譚飛正色道:“周太傅,您手上的玉玺,關乎殿下性命。我必須護送你到周府,見你和玉玺都安然無恙才放心。”
知道他說的有道理,周玦便也沒有拒絕。若是此時有人要打玉玺的主意,怕是自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此時東宮内,趙硯正試着新的禮服,身旁隻有林霁一人。
林霁低頭替他整理衣襟處,眼看這衣服正合身,兩人都放下了心。
“這回,可多虧了母妃及時發現,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林霁想起剛才趙硯說的,心裡餘悸未定,說道。
趙硯點頭道:“是啊,也多虧了周玦和宇文嘉煜及時發現了不對勁,委托母妃去查,這才能解決這一樁麻煩事。”
林霁聞言,心下微動,試探道:“禮部負責此事的蘇大人,好像是前太師之女姜聽的官人。姜聽……是林琅曾經閨中密友。。”
不知林霁為何突然提及此事,周玦疑問道:“為何忽然提起此事?”
林霁有自己的小心思,顫顫巍巍道:“殿下,不覺得有些湊巧嗎?”
見趙硯沒有反應,林霁便繼續道:“周大人如此及時,林琅和姜聽又有此密切關系,殿下不覺得一切來的太過巧合嗎?會不會是他們一夥……”
“夠了!”
趙硯聽到林霁出此大逆不道之言,不禁大怒,喝道:“二娘,你怎可如此揣度我的心腹重臣?若連周玦都不可信,我看這把龍椅也坐不得了!”
見趙硯如此生氣,林霁趕忙跪下請罪道:“妾……妾隻是擔心殿下,妾以後不會了。”
感覺到自己說了重話,趙硯也覺得有些過了頭,便脫下衣服,扶起她無奈道:“以後别這樣了。”随後便甩袖而去。
林霁見他走了,眼裡噙淚将衣服架好,弄的整整齊齊。朦胧月光照在黃袍之上,也照在每個人心裡。
天色太黑,周玦和譚飛幾乎都要看不清路,幸而還有幾點零星沿街燈火,否則真是瞎子走路了。
一路上周玦沒什麼話,譚飛知道他是壓力大,便開口安慰道:
“周太傅,您可知此前對您我為何不苟言笑?”
“為何?”
譚飛看了一眼夜空,坦言道:“從前我覺得官場行走之人都是無情自私的,眼中隻有自己的利益。這些日子了解到了你許多,看明白了你也是真心為殿下好。隻要是對殿下好的人,我就對他好。”
聽着如此純粹的話語,周玦都有些愣住了。
回想自己這四五年,好像沒變,又好像變了很多。
“譚飛,你為何如此愛重殿下?”
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譚飛感慨道:“那年大總管派人去各皇子宮中随侍,其他皇子都挑了穿戴較好的孩子,而我隻是個流浪之時和狗搶食而被帶進宮的孩子,被公公看中了這一股狠勁,卻沒有任何家世背景。”
“幾位皇子公主挑選着,卻沒有人願意要我。隻有殿下,他問我願不願意跟他走。”
“後來殿下才跟我說,因為我太瘦了,他想帶我去吃點東西,便就這樣帶我吃了十幾年的飯。”
周玦聽着,心裡泛起一陣酸楚,回答道:“殿下是個很好的人,以後也會是一個很好的君主。”
譚飛笑着訴說這一切,并沒有感到什麼遺憾,反而很溫暖,和周玦交待道:“周太傅,明天還需仰仗你,一定要保護好玉玺。”
月下涼風習習,吹進兩人的衣袖,寒意更浸入幾分。
譚飛後背突然感受到一絲麻木,和風破裂的聲音。
“啪—”幾乎是肌肉反應,譚飛拔劍與一柄寒光對抗,目光從震驚變得狠戾。
“周太傅,你先走!”
對峙之時,譚飛一聲怒喝,驚醒了身後正發愣的人。
餘光瞥見他還沒走,他再喝一聲道:“你快走!這裡有我對付!”
周玦聞言,似是大夢初醒一般,知道自己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反而會讓譚飛束手束腳,便轉身準備跑。
可一轉身,還有兩人持刀步步逼近。
見情況不妙,譚飛立刻發力,刀光劍影間砍中眼前黑衣人的腰腹,并一腳踹開。
“躲在我身後!”
一人對兩人,對譚飛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兩個黑衣人對視一眼,一起揮刀砍來。
兩個人不是譚飛的對手,三兩下便被打趴下了。隻是譚飛受傷也不輕,肩膀被劃傷了好幾刀,所幸未被傷到要害,也護下了周玦。
譚飛大喘着氣,心裡想着,幸虧今天跟着周玦來了。
周玦連忙扶着譚飛,離周府隻有幾步之遙,得趕緊回去找大夫給他治傷。
正走着,譚飛卻狠狠吐了一口血,濺滿了周玦的衣袖,兩人都震在了原地。
“刀上……有毒……”
待譚飛反應過來,早就為時晚矣。他整個人都漸漸失去了力氣,眼前周府大門口的燈籠,也模糊成了看不清的光影。
周玦雙目瞬間通紅,一路上得到的溫暖、震驚、慌張、無力、心酸都在此刻迸發,一聲悲鳴響徹漆黑無情的夜空。
“譚飛、你挺住,我們到家了,我現在就命人去給你請大夫,一定沒事的!”周玦用手兜着譚飛的下巴,越來越多噴湧而出的鮮血落在了他的掌心。
自知無力回天的譚飛,緩緩拉住了周玦想要背他走的手臂,努力湊上他的耳邊,輕輕笑了一下,聲音低沉卻用盡了最後的力氣。
“一定要……保護好……殿下!”
月光最後一次照到他的眼睛上,随後便是一片漆黑。
譚飛就這樣永遠地倒在了周府門口。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就可以到家,就差一步他就能親眼見到太子走向九五至尊之位,走向再也不會被欺負的高位。
“為什麼……”少年的嗚咽聲被隐入寂寞寒秋,落葉沙沙作響,格外刺耳。
為什麼黎明前的黑暗,一定要摻入一絲血色?
林琅聽到動靜提燈出門之時,目光所逐漸聚焦之處,便是混雜血色的衣袍,
和周玦擡眸時血色駭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