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裡染上寒意。
“小姐,快把衣服換下,奴婢服侍您更衣。”
千鏡滢被這一聲喚回了神。這一身衣服濕哒哒地黏在身上,她難受極了,當即把腦中的思緒扔下,走到屏風後面去了。
趁着更換衣裙的功夫,千鏡滢突然道:“殿下,清哥哥如今醒了嗎?他可有說是如何落的水?”
楚绾明坐在凳上,正要開口,餘光瞥見屋外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熟悉的袍角,上面繡的是蟒紋。
她站起身,“皇兄?”
千鏡滢從屏風後出來,聽到動靜微微一愣,下意識擡頭看去,正見到楚裕言。朝顔連忙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千鏡滢後知後覺,趕忙欠身。
楚裕言未看她,隻飄來一句:“不必多禮。”
他帶來的人将一大碗東西擱在了桌上,千鏡滢走近了,方知那是一碗姜湯。她登時如臨大敵,卻聽那頭道:“喝完再走。”
楚绾明自是知道千鏡滢最讨厭喝這東西,但心裡明白這也是為千鏡滢好。可一接觸到她這表情,就忍不住想揶揄,“還不謝謝皇兄。”
楚裕言給的東西,千鏡滢不敢推辭,隻得勉強擠出點笑來,“多謝...太子哥哥。”
婢女把姜湯放下,便退了出去。千鏡滢低着頭,緩緩攪着湯匙。也不知是否是因為心思被看穿,頭頂道視線始終落在她身上,她隻得試探性的舀起一勺送到嘴邊。這一下眉頭都皺在了一起。楚裕言卻依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似是打算就這麼盯着她把姜湯喝完。
楚绾明有些納罕,不動聲色地看了楚裕言一眼。
千鏡滢聽那頭沒了動靜,以為人已經走了,剛準備把碗放下,結果一擡頭,發現那人依舊站在門口。她做賊心虛,含在嘴裡的幾口湯一瞬間順着喉嚨滾了下去,她被嗆得想要咳嗽,又生生給她壓住。那股姜味火辣辣地燒着她的喉嚨。
楚绾明不用詢問,光看她那張绯紅的臉和眼角的淚花,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她抿了抿唇,憋着笑沒拆穿。
千鏡滢似是想到什麼,“太子哥哥,我有話和你說。”她順手将碗擱在桌上。
楚裕言猜到她要說什麼,并未理她。他面上不見波瀾,已經轉身。
千鏡滢心下一急,連忙從背後将人拉住。
楚裕言頓住腳步,側過目光,冰冷地掃了她一眼。
楚绾明見着這一幕,心差點跳出來。竟覺着這情形比剛剛見到千鏡滢跳湖救人還覺得恐怖幾分。
她忙提醒:“阿滢。”
千鏡滢縮回手,卻不死心,她伸出一根手指,語氣試探,“就一句,可以嗎?隻有我和你。”
楚裕言就這麼看着她,既未同意,也沒拒絕。
但楚绾明知道,皇兄這是應下了。可她等了半晌,沒等來千鏡滢開口。她奇了,“我不能聽?”
千鏡滢朝她眨了眨眼:“我之後告訴你。”
楚绾明壓下心中疑雲,朝楚裕言道:“皇妹突然想起先前落了隻花燈在湖邊,皇妹和彩陶去尋一下,先行告退。”
二人得了楚裕言默許,行了禮出去。朝顔站在殿外候着。
楚裕言走到桌邊坐下,等她開口。
千鏡滢斟酌了一下措辭,“不知清...世子殿下如今如何了?”
她思來想去,有能力把事情正經查出來,且有資格處置的,便隻有楚裕言了。
楚裕言反問她:“你把人支開,隻是想問這個?”
千鏡滢被那道視線看得莫名有些緊張,但她還是露出一抹笑,“民女是想問...不知世子殿下是如何落的水?”
他語氣透着疏離,“此事自有人會調查。你若是還想要名聲,這幾日還是與平清世子保持些距離。”
“太子哥哥。”千鏡滢走近了些,狀若無意道:“阿滢突然想起,通往湖心的汀步結冰了,沒人清嗎?若是點龍燈時,點燈的人沒站穩,豈不是大罪過?”
她倒了杯茶給他,“今日也不知是何人提議,皇後娘娘突然心血來潮,讓民女點龍燈。若不是民女常年習武,今日換個人來,怕是真得落水。許是命犯小人,看來這個水,阿滢今日是非落不可了?”
楚裕言好歹也是儲君,怎會聽不出千鏡滢在含沙射影?他擡起目光,卻見千鏡滢雙手端着茶盞,依舊笑吟吟地看着自己。隻是這抹笑意與她在湖畔接過花燈時對着林冠清的不同,摻了許多試探與利用。
谄媚,以及讨好。
千鏡滢手遞得發酸,楚裕言卻遲遲未接那杯盞,一雙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她。千鏡滢心底無端有些發怵。但她能感覺到,楚裕言聽懂了。
就在千鏡滢想要後退的一瞬間,楚裕言站起身,顯然是要離開。
千鏡滢心下一急,“太子哥哥!”她一步剛邁出,不防鞋子踩着裙擺,整個人就這麼向前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