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冠清并未想太多,隻是看向千鏡滢的目光多了幾分不自覺的溫柔。可千鏡滢的面色已經冷了下來。事情說到底也是發生在宮裡,可眼下不過幾日,便已傳的人盡皆知。若說這背後沒有人在推波助瀾,她不信。
千鏡滢面露驚訝,“怎麼會?既然是傳言,那多有不實之處。那日是我身邊一位侍從受了我的令跳水救人,不知怎的傳成我親自跳下去了。”
林冠清這會終于意識到事情不對起來,他半攔在千鏡滢身前,解釋:“是了。阿滢妹妹不會凫水,怎會是阿滢妹妹把我救上來的,定然是弄錯了。”
那婦人目光一怔,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接下來的路,千鏡滢一言不發,糖葫蘆的糖衣被她咬的嘎奔脆響。林冠清看出千鏡滢心情不佳,面色虧欠,“是我不好,牽連到妹妹了。”
“這不是你的錯。是有人有心把事情鬧大。”
“對了,阿滢一直沒問,清哥哥那日究竟是如何落的水?”
林冠清搖了搖頭,“那日橋上人多,魚龍混雜,旁邊兩位侍女似是起了争執。我并未多在意,卻不想過了一陣,那二人推搡間撞到我,待我反應過來,已掉了下去。”
千鏡滢皺眉,“那侍女是誰家的?”
“說是太後娘娘手底下的,因先前替太後取一隻彩燈的時候一人沒拿穩,摔壞了。兩個人走到橋面時起了争執。那二人如今已被太後娘娘處置了。”
“倒是巧了。”
“阿滢妹妹的意思是,此事是有人有意為之。目的是什麼?”林冠清話落,已經反應過來。雙目對視,腦中猜測被證實。這一次輪到林冠清沉默了。
“算了别想了。”千鏡滢擺了擺手,“天快黑了,先用膳吧。”
林冠清失笑,擡手揉了揉千鏡滢的頭發,“好。”
彙香樓臨水而建,是全京城最好的一家酒樓。有那麼一層身份在,無人敢怠慢。林冠清定的是頂層靠窗的位置。此處視野開闊,整個皇城盡在腳下。
夜市喧阗,華燈如晝。行人來來往往,兩邊小攤時有煙火氣冒出。
千鏡滢收回視線,酒氣熏得她眼尾有些泛紅。眼波流轉,她似乎永遠是靈動的。高興時,生氣時。一瞥一笑,都讓人忍不住想要放下防備去接近。
林冠清今日亦喝了不少,雙目對視,鬼使神差的,他開口喚她:“阿滢...”
千鏡滢夾了塊梅漬醬鴨,腮幫子鼓鼓的,“怎麼了?”
“若是有一日...宮裡面強行賜婚,你待如何?”
“哎,哪有那麼多若是...”,千鏡滢把口中的東西強咽了下去,似是在思考,“我也不知道。可和家族安危比起來,兒女私情其實不算什麼。隻是不甘心...覺得不該如此...”
阿父在外出生入死,卻要面對百般猜忌。
林冠清認真看她,“阿滢,若是有那一日,我會待你好。”
千鏡滢“撲哧”一笑,“清哥哥現在待我不也挺好的嗎?”她心中煩悶,下意識又灌了口酒。這酒後勁極大,她這會腦子已有些昏昏沉沉,“其實我心裡清楚,那些原本都是沖我來的。隻是白白牽連了清哥哥。”
“莫要如此說!”不知是否是先前那兩杯酒水壯了膽,林冠清急忙解釋:“不是牽連,我本就心悅你。”
他話落,卻隻聽湯匙與瓷碗碰撞一聲,千鏡滢已半倒在桌上,隻靠一隻手勉強支着腦袋。
朝顔站在千鏡滢身側,見狀忙去扶她,“小姐?”
林冠清目光亦是一怔,試探道:“阿滢?”
千鏡滢半眯着眼,不耐煩得“嗯”了一聲。
林冠清失笑,“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千鏡滢靠在朝顔身上,點了點頭。
晚風微涼,街上時有語笑聲,吆喝聲傳來。再往前走,喧鬧聲遠去了。千鏡滢靠在朝顔身上,似是覺得冷,沒忍住往人身上蹭了蹭。她腳步虛浮,朝顔也被她帶着踉跄了幾步。
朝顔語氣無奈,“小姐,你再動奴婢就扶不住你啦。”
林冠清見二人這般,眉眼露出笑意,他伸手小心将千鏡滢頭上的幂籬扶正,将人接過,“我來吧。”
朝顔有些猶豫,“世子...這...”
“無妨。阿滢喝醉了,步子不穩當,這樣下去怕是要摔,我扶着她便好。”
朝顔想了一下,覺得這話不無道理,便小心松了手。誰承想這一松手,千鏡滢竟自己一搖一擺地走了。
朝顔心差點跳出來,“小姐你慢些。”
林冠清及時将人扶住,卻又被她掙脫。似是為了證明自己行動自如,千鏡滢轉了個圈,蓮袂飄動,“不用扶,我沒醉。”
“好好好,沒醉沒醉。”林冠清大步跟上,一雙目光牢牢定在千鏡滢身上,生怕她下一秒便跌了。
千鏡滢嘻嘻一笑,“我告訴你們件秘密。前些日子楚裕言罰我抄宮規,嘿嘿,你們知道我怎麼抄的嗎?”
朝顔被那三個字震住,連忙要去堵千鏡滢的嘴,被千鏡滢拍開,“放肆。”她說這話時不顯得氣勢淩人,反倒帶着些撒嬌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