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裕言移過目光,與千門山對視上,沉默未答。
千門山目光一凜,“是微臣唐突了。”
他其實早已做好楚裕言會避而不答的準備,隻是事關千鏡滢,他這些日子寝食難安,今日是見太子送阿滢回來,心存僥幸。如今對方沒怪罪,已是仁至義盡,他不敢奢求其它。
“侯爺。杯水芥舟,置杯則膠。”
“父皇要的隻是一個态度,有些事,侯爺心裡其實明白。”
越是這個時候,便越需避開鋒芒。
他話點到為止,但這已經夠了。
眼下外亂雖平,可也隻是表面的。一旦大晟有任何風吹草動,外敵必然會卷土重來。不到那個時候,皇帝不會真的想要侯府的命,隻是想借此試探。至于别的,可以徐徐圖之。
千門山目光一動,站起身:“老臣明白了,多謝殿下提點。”
雪漸漸停了,地上鋪了一層輕絮。馬車侯在殿外。
楚裕硯看了眼天色,“雪已停,孤就不叨擾了。”
千門山颔首:“老臣送殿下。”
第二日千鏡滢是被凍醒的,她雙目未睜,整個人蜷作一團,往被窩裡縮了縮,依舊覺得冷。她探出腦袋,窗外灰蒙蒙的。窗外不見雪落,然積雪未化,仍提醒着什麼。
千鏡滢目光迷茫了一瞬,記憶一瞬間上湧,争先恐後燙入腦中。她觸電般一拉被子,把整個人包裹住。
想起來了,她全都想起來了!
她還有什麼臉見人?
她思緒還未歸攏,一道敲門聲将她從尴尬的回憶中拉了回來。
千鏡滢聽出這是朝顔的敲門聲,她僵了一下。木然地掀開被子,欲蓋彌彰地理了理頭發,“進來吧。”
朝顔未察覺到異常,語氣關切:“小姐,您頭還疼嗎?這是夫人讓奴婢端的醒酒湯。”
千鏡滢搖了搖頭,趿着鞋到凳子上坐下。朝顔已走到床邊将帷帳收起。千鏡滢舀了舀碗裡的湯,狀若無意道:“對了,我昨夜是如何回來的?”
朝顔歎了一口氣,“小姐您不記得了。”
千鏡滢含糊了一句:“有點模糊。”
“昨日是太子殿下乘馬車經過,送您回來的。”
千鏡滢問:“後來呢?”
“後來的事,奴婢也不知道了。隻是聽夫人說您當時把咱們門口那棵桂花樹枝折下來一根,正抵着那位的胸口。夫人吓了個半死,趕忙把您帶進去。後來老爺便把那位請進府裡,至于其它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那你可知父親和他聊了些什麼?”
朝顔搖搖頭,“這些事,奴婢怎會知道,許是和朝政有關。湯要涼了,您快些把醒酒湯喝了吧。”
千鏡滢心裡忐忑,她昨夜闖得禍夠大了,若是楚裕言再借機打點小報告,她怕是難逃一頓好罵。
果然下一秒,屋外傳來一聲通傳,“小姐,老爺叫您過去。”
千鏡滢當即垮了臉。她把手裡最後一口湯喝完,梳洗完便趕了過去。
桌上擺好早膳,一道水晶蝦餃,一屜燒賣,還有一碗棗兒粳米粥,都是最簡單的樣式,卻做得精細。還冒着熱氣。
千鏡滢規規矩矩行了一禮,“阿父。”
千門山納罕地看了自己這個女兒一眼,道:“還沒用過早膳,坐吧。”
千鏡滢嘬了口粥,拿筷子串了隻燒賣啃了一口。
千門山笑罵了一句:“你這吃飯的習慣真是得改了。”
千鏡滢動作一頓,睜着眼睛看着千門山。模樣瞧着頗為可憐。千門山揮了揮手,“吃吧,吃吧。”
千鏡滢把燒賣啃了大半,覺得有些噎,又去舀了勺米粥。
過了一會兒,千門山見她吃得差不多了,方道:“阿父一直沒問你,你與東宮那位,關系如何?”
千鏡滢剛把最後一口燒賣塞進去,聽了這句,被猛得一噎,連忙喝了口粥。過了一會兒,她面色如常,“還好。阿父怎得突然問這個?”
千門山微微歎息,他擺了擺手,遣散了下人。過了一會兒,他道:“眼下朝中這個局勢,阿父擔心不能時時護着你。若是能多一個人照拂,阿父也安心些。”
千鏡滢把碗裡刮幹淨,放下碗筷,“你放心,我如今長大了,心裡有數的。”
“哼。”千門山一吹胡子,“有數,你昨夜幹了什麼,可還記得?”
千鏡滢屏住了呼吸,試探道:“做了什麼?”
“罷了。”千門山擺了擺手,“我今日得給你立個規矩,你今後不許再飲酒,省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