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掉了什麼呢...
換作是推理小說的偵探主角,這個被我漏掉的細節,搞不好就是破案的關鍵,一旦錯過,大概就會和事件的真相以及制造混亂的‘真兇’失之交臂吧。
還好我不是。
所以我毫無心理負擔地将這件事抛之腦後,而且鈴木老師和安部教練已經在門口等我了。
應該已經習慣了才對。
不論是他們,還是我,對于這樣的結果。
“感覺怎麼樣?排球部的比賽。”
這是我今天第二次被問到這個問題了,但這次的提問人不是作為部門經理的白福同學,而是鈴木老師。
安部教練的神色倒是看不出異常,想來也是鈴木老師提前跟她說過了。
想到這裡,我收回悄悄揣摩的目光,也跟安部教練問好。
這個總是不苟言笑的女人還是跟平時一樣,簡單地沖我點了點頭,不過這次,我明顯感覺到她似乎也期待着我的回複,關于排球部的比賽。
“他們很厲害,不是通常意義上的那種,說實話,關于排球,我能看懂的部分也不多。”
我不是健談的人,大部分時候,我想說的話都在心裡說完了,像我這樣的人如果把真心話脫口而出隻會傷害無辜的人。
現在這個社會,過度的自我否定也會引起人們的反感,自信又謙遜,這才是主流認可的品行,而我也很難在謙虛與自卑間找到平衡。
所以我選擇減少發言的頻率,避免我錯漏百出的人生出現更多的差池。
于是當鮮少發表高談闊論的我開始以一種‘接下來我要說很多’的狀态作為開頭時,不論是鈴木老師、還是安部教練,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當然,後者隻是挑了挑眉。
鈴木老師倒是顯而易見地高興。
“他們的王牌,是跟我同班的木兔...同學。”
“啊,木兔的話我印象也很深刻哦,怎麼說呢,的确很有王牌的氣魄啊,那孩子。”鈴木老師偏過頭,向安部教練解釋。
王牌的氣魄嗎。
“但是,有一段時間,他的狀态很不好。”面對熟悉的人,沒有委婉的必要:“我以為比賽會就這麼結束。”
聽到這裡,鈴木老師始終保持的微笑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我很少在他臉上看到的嚴肅。
還有安部教練。
他們大概也猜到了,看到那樣的木兔,我又會想到什麼。
“的确,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比賽結束了。但那個時候,我看到的是那個熟悉的木兔同學,也是鈴木老師說的...”
“有着王牌的氣魄的人。”
“一定發生了什麼我沒能理解的事情,或許是木兔自己的功勞,又或許是場上的其他人做了什麼。總之,能在比賽結束之前迅速調整到和之前一樣...不,甚至是比一開始還要強大的狀态的排球部,在我看來,很厲害。”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呢,為什麼偏偏在那個時候走神。
許久,我意識到安部教練和鈴木老師一直沒有說話。
一般情況下,面對突如其來的沉默,我應該反思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不僅是說錯了吧...不反思自己的比賽,反倒在這裡對着别人的勝利大加分析。
“抱歉,教練,老師,我好像有點分心了。”
“不,比賽已經結束了不是嗎?”安部教練搖了搖頭,是少有的溫柔語氣。
我聽了卻更不好受。
“我倒是覺得,小光你可能搞錯因果關系了呢。”
“因果...關系?”
“不是看到了以前沒有發現的事物才分心,而是因為‘分心’,才會注意到曾經忽略的東西。”
“抱——”
鈴木老師搖了搖頭。
“老師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專注’是小光的武器,但‘分心’并不等于放棄這項優勢。”鈴木老師笑着繼續:“而且就像安部教練說的,比賽已經結束了不是嗎?”
我繼續用不解的眼神看着他,但鈴木老師似乎并沒有要向我解釋這段聽上去相當矛盾的話的意思,于是我也隻能帶着這一頭霧水跟在兩位大人身後悶頭向前,直到坐進鈴木老師的汽車。
在車上,我忍不住開始思考許多問題。
比如,木兔到底為什麼會跟白福同學提到我,難道讓她當場認出我的,真的隻是高一開學的那件事嗎?我不認為除了小心眼的我,還會有人記得那種無關緊要的小事,更何況是一看就心眼大到沒邊的木兔。
對他而言,我大概隻是一個不那麼好相處的同班同學吧。
算了,還是換個問題好了。
又比如,鈴木老師所謂的‘分心’到底是指哪件事?是我過分關心和自己的比賽無關的排球部的事情?還是今天來看比賽這件事?不...這根本就是同一件事吧。
不行,腦細胞不夠用了。
我本來也不是多聰明的人,而且也不擅長分析别人的想法,雖然我經常幹這種事情...
但如果硬要在我身上挖掘那麼一兩個優點的話,我想‘自我認知清晰’大概會是其中之一。
所以我現在很清楚地知道,我該放棄糾結這些沒有結果的問題,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
回到學校以後,我獨自回到了訓練室,在安部教練和鈴木老師的确認中,表示自己一個人完全沒有問題。
畢竟,我一直都是一個人。
一個人待在無數間出租屋裡,不管是待了很久在我以為那間房子可以被稱作‘家’的時候,還是離開所謂的‘家’剛剛搬進的一個新空間。
一個人離開原來的學校,一個人去新的學校,一個人面對一整個已經互相熟悉的班級,一個人在體育課的分組練習上落單最後隻能跟體育老師互相墊球。
那個時候我是讨厭排球的,但具體說來,我讨厭的也并非排球本身。
而是看到我和體育老師練習對墊時,時不時飄向我的,莫名同情的目光。
什麼啊,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既然人數是奇數,總得有人落單吧?
隻不過這個倒黴蛋是我而已。
現在想來,被我遷怒的排球還是挺無辜的。
啊,好安靜。
當我将明天要用來練習的皮衣和設備放回原位,重新将門鎖上以後,我察覺到了熟悉的場景裡,不同于以往的氛圍。
排球部的比賽還沒有結束,成員這個時候應該還在體育館附近的旅館休息,也可能還在用餐,但不論是什麼活動,一定都安靜不到哪裡去。
将鑰匙拔出鎖孔,我走出了學校。
但我還不想這麼早回家。
去哪呢?
擺在我面前的有兩條路,左轉,回家。
右轉,600米左右的位置是我打工的咖啡店,但今天沒有我的排班,當然是因為那場首輪敗退的比賽。
不過我沒有告訴店長或者值班的同事自己是為了參加比賽,隻是随便找了個借口替那位今天出勤的同事頂了一個休息日的工作,然後把今天空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