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木兔本人有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但我想,就算他發現了,不管村上是出于何種目的這樣做,他的大概都不會如願。
原因我也說不上來,但我就是如此相信着,一定要給依據的話,大概也是直覺吧。
可惜數學是無法靠直覺攻克的學科,所以不論是我,還是木兔,在決定先寫數學作業的時候,都出現了同頻的卡頓。
“要不...先複習别的吧?”
“好主意啊。”
逃避可恥,但是有用。
考慮到木兔還要坐電車回去,我們結束地還算早,但這個時候店裡的客人也已經不多了。
村上也到了要回學校附近的時候。
換做往常,我都會等他走了以後再自己離開,主要是為了避免想各種理由拒絕他的同行邀請,哪怕隻有一小段路。
但這次我全然忘記了這件事,所以當在門口遇上剛換下圍裙的村上的時候,三人撞了個正着。
“小光也要回去嗎?這麼晚了,一起走吧。”
總是這樣的理由。
措辭也合理地讓人挑不出毛病,如果我沒有多疑的毛病,大概不會拒絕他的‘好意’。
我想了想,看向站在一邊沒有說話,但表情看上去和平時不太一樣的木兔——
“我們...先去車站吧。太晚的話會趕不上電車的吧。”
最近的車站正好在從咖啡館回我家的路段中間,所以我和木兔本來也是要同行一段距離的。
“诶...難道小光你和這位同學是那種關系嗎?那我就不打擾你們約會了。”
聽到這句話,我和木兔都皺起了眉頭。
‘那種關系’——是什麼意思?
我還沒有遲鈍到連這麼明顯的惡意曲解都讀不出來,而且,即便我和木兔在交往,也沒有用這種意義不明的說法來指代的必要吧。
他是故意的。
故意用這種詞語逼迫我和木兔中的任何一人——不管是承認還是否認,總之是在他給定的範圍之中給出回應。
明明心裡已經有了答案,還故意問出這種問題,不就是想聽我澄清,然後再順勢達成他的目的嗎。
可即便我猜到他的想法,也沒辦法不按他想的回複。
所以我才讨厭這個人。
“我們——”
“你難道沒看出來嗎?”
這是木兔今天第一次跟村上說話。
“什麼?”
我很少看到村上露出這種錯愕的表情,他總是表現出一種令人反感的遊刃有餘,就好像所有人都是他能‘擺平’的事情一樣。
“你沒看出來中島她不想跟你一起走嗎。”
大概是因為木兔的語氣太過平常,以至于村上一時判斷不出來,他是單純想要告訴他這個事實,還是在有意挑釁。
“小光,你的同學好像對我有意見啊。如果有什麼想法,小光可以當面跟我說哦。”
我不由捏緊了手裡的拳頭。
又是這樣,總覺得隻要話說得好聽,就能往别人身上潑髒水。
但如果直接把那些暗含在看似友善的話裡的不懷好意點明,又要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讓不知情的人以為是别人想太多。
三代小姐是個好人,但正因為她是個好人,所以下意識以為村上也是和自己一樣的人。
“我對你的看法,跟中島有什麼關系呢?而且你看起來也沒有特别在意我的想法,畢竟從一開始你就沒有正眼看過我。”
“這位同學,我好像沒有在和你說話吧。”
村上幾乎要維持不住臉上的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向無往不利的人罕見地露出了破綻,我突然覺得自己也能做點什麼。
也可能,我隻是又一次受到某種沖動的驅使。
“不要叫我‘小光’。”
真的特别、特别惡心。
“而且,木兔說得沒錯。我不僅不想跟你一起走,也不想再叫那個稱呼,還有...”
我知道我又要搞砸了。
“你才不是‘沒有’在跟他說話,而是因為你想的事情都被木兔說中了,所以害怕跟他對話。”
我不知道話又沒有必要說到這種份上,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添油加醋地把這些告訴三代小姐,再一如既往地将局面往對他有利的方向引導。
我隻知道我想這麼說,于是我也這麼做了。
“小光,你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了?啊,我知道了,因為談了戀愛,你也變成‘壞孩子’了是嗎。”
聽到這樣的說法,我也一點沒能感到意外。
但無所謂了,不管最後留下的是誰,而在這之後我又能不能找到新的兼職,全部——
“随你怎麼說,全都無所謂了。”
是的,這次我還是搞砸了。
然後呢?當然是逃走。
不需要思考,我作出這樣的決定。
但這次我沒忘記站在旁邊的木兔,于是我下意識拽住他的手,擡起頭看向攔在路中的人——
“能麻煩你讓開嗎?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