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還恩第二天七點就醒了。窗簾沒拉嚴,淡淡的光透進來,落在陸景明安穩的睡臉上。他還沉沉地睡着,眉眼柔和,一點不似平時精英模樣。
她沒出聲,隻靜靜地看着他。額前的碎發長了些,亂糟糟貼在額頭和眼角。她伸手輕輕撥了撥,那顆熟悉的小淚痣露了出來,她忍不住湊過去,在痣上落下一吻。
陸景明咕哝了一聲,翻了個身,又沉沉睡了。
她又低頭在他額角親了一下,才慢慢起身想準備早飯。剛掀開被子,身後的人卻伸出手将她重新圈進懷裡,“一會兒帶你出去吃,别動。”
“外面貴。”她靠在他懷裡,語氣輕柔,“我随便做點就行。”
“早餐能貴哪兒去?”陸景明低頭親了親她的頭發,“聽話,多睡會兒。”
她沒再掙,窩在他懷裡,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睜眼時已經八點多了,她小聲喊:“我十點有課。”
“嗯。”陸景明沒急着起,躺着看了兩秒天花闆,才慢悠悠地掀被子,“你學校外面那家咖啡店的可頌不錯,我們去那兒吃?”
陳還恩笑:“有你做的好吃?”
陸景明一頓,反應過來後也笑:“我哪兒會做這些?那是我買的。”
“啊?”她癟癟嘴,一臉失望,“我還以為你是隐藏的面包高手。”
他看着她,忽然認真起來:“要是你喜歡,我現在開始學。”
*
晚上回到家,陸景明從後備箱裡拎出幾隻購物袋,“今天下班早,在公司樓下給你買了些衣服,下周去西班牙玩的時候穿。”
陳還恩看了一眼袋子上的 logo,立刻搖頭:“我不要。”
“都挺好看的,你這兩天試試看尺碼,能換不能退。”陸景明把袋子随手放到沙發上,走去廚房倒水,“我爸今天打電話,說帶我媽去南法散心了。呵,她倒是委屈得很。”
陳還恩沒發表什麼意見。畢竟女朋友可以換,媽媽隻有一個,她可不想當那個挑撥母子關系的惡人。
晚上收拾完,陳還恩還是試了幾件衣服,最後挑了一條黃色的裙子,其他的疊好放回袋子:“這些都退了吧。”
“我說了,不能退。”
她立馬反駁:“哪有這種道理?”
“全世界都這個道理,都穿得下為什麼要退?”
“景明,這幾袋衣服的錢,我得掙兩年。”她語氣低下去,“我穿着,别人也隻會以為是假的。”
“你這麼漂亮,穿麻袋别人都覺得是迪奧設計師款。”
……
她知道再争也沒用,隻能妥協:“以後别再不問我就買這些了。”
“我盡量。”
“你!”她歎了口氣,“我是真的不喜歡。”
陸景明愣了一下:“真不喜歡?”
“這些東西我用着,心裡不踏實。”
陸景明愣了一下,“不踏實什麼?不就是幾件衣服?”
“對你來說是幾件衣服,對我來說是——”她咬住話頭,像是怕自己說出來太難聽,“我每天精打細算,出門都是騎自行車,中午不在外面吃,因為三、四歐一份的飯我都嫌貴。”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想讓你輕松點,”他聲音低下來,“你不用什麼都自己扛——”
“可我沒有辦法不扛。”她擡起頭,眼眶有點紅,“不是你付得起,我就能心安理得地收下。”
陸景明沉默了。他想說這點錢不算什麼,想說她完全可以過得更好,但那種話,他突然說不出口了。
她接着說:“我不是不想過好日子……我隻是怕,萬一我又習慣了,有一天再突然失去怎麼辦。”
她低下頭把裙子的拉鍊拉開,動作輕,卻一點點把他們之間這幾天好不容易重新聯結的那點親密撕開。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這樣?”陸景明忽然提高了聲音,情緒一下子脫缰,“說着說着就冷暴力。我買件衣服給你,也不是罪吧?”
她擡起頭,眼神平靜得近乎冷漠,“我沒說你有罪。”
“可你每句話都像在判我。”
屋子一下安靜了,隻剩下牆上的時鐘在滴答作響。
他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像是想靠近,卻又不知該怎麼靠近,“還恩,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怕什麼。我不是什麼會突然消失的人,反倒是你——”
她輕輕笑了一聲,沒有嘲諷,卻讓他更難受。
陸景明沒再說話。他盯着地闆,像是再多說一句就會讓整件事變得更加難堪。
幾分鐘後,他走過去拿起沙發上的購物袋,一隻手提着,另一隻抓起鑰匙,“早點休息。”
門開了又關上,一聲悶響。
陳還恩站在原地呆了兩秒,然後趕緊追出去。陸景明已經解開了車門鎖,将購物袋一股腦扔到後座。一轉身,陳還恩抱着他的腰把他撞倒車門上。
“景明,我不是那個意思。”陳還恩舔了舔唇,語氣盡量溫和,“你換個角度想想,如果我是個家裡很有錢的女生,而你隻是個囊中羞澀的窮學生,我天天說要養你、給你買奢侈品,你會怎麼想?”
陸景明垂了垂眼睫,沉默片刻,才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語氣無奈:“喜歡你才想給你買東西。”
“我知道。”陳還恩擡起頭,在他下巴上輕輕一吻,“我就當是你送我的複合禮物,謝謝你,我很喜歡。”
隻要陳還恩願意開口撒嬌,陸景明隻得乖乖舉手投降。
他将她扛在肩上,“那你也得送我一個禮物,不能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