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哭泣。
安生的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她看着眼前這位姑娘,眼中充滿了同情和無奈。
她用燭火引燃屋内懸挂着的燈籠,燈籠内散發出柔和而溫暖的光芒,一點一點地驅散着屋子中的黑暗。
熄滅了燭光,牆壁和地面在燈籠的映射下變得清晰起來,安生走了過去。
“我知道,現在的一切對你來說可能難以接受,但請你相信,每一次的忍耐都是為了将來可以逃離這裡。”安生輕聲說道。
姑娘無動于衷,還在那哭着。
安生知道自己不應該再說下去了,作為一個最低等的丫鬟,怎麼能教唆姑娘逃跑呢?
如果對方是個藏不住事的性格,自己這些言語必然會被管事的婆子知道,到時候免不了一頓毒打。
可怎麼辦呢?
雖然該學的規矩她都學過,但這是她第一次伺候新來的姑娘。
這個女孩瘦弱的背影讓她想起了小桃,那個随時可能消逝的生命也曾在她的面前鮮活過。
在閣裡待了這麼多年,迎來送往,她見識過太多悲慘人寰的事情。
反抗是換不回任何寬待的,隻會遭受更多的折磨與絕望。
唯有死亡和恩客的贖身,才能讓姑娘們逃離這個永遠看不到希望的煉獄。
“哭哭啼啼改變不了你的處境,你需要做的是忍耐和蟄伏,你想離開這裡,隻有掙到足夠的錢。”
想起小桃那蒼白的臉,安生的内心再次被觸動,安生接着說道:“你還有逃離這裡的機會,而我這樣的丫鬟連努力的權利都沒有,隻能在這個地方流盡最後一滴血汗。”
在安生那帶着自我嘲諷意味的話語聲中,姑娘原本如決堤洪水般的哭泣,逐漸變得緩和下來。
隻見她輕輕地擡起手,用衣袖緩緩地擦拭着眼角殘留的淚痕,然後慢慢地坐起身子,後背微微倚靠着床邊。
盡管此時她已經停止了哭泣,但仍然緊閉着雙唇,一言不發。
女孩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眼神空洞而迷茫。
這個女孩看上去大約有十五六歲的樣子,放在這紙醉金迷的毓秀閣之中,已然算得上是年紀偏大的了。
然而,她生得一副乖巧可人的容貌,眉眼之間流露出一種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的獨特氣質。
想來也正是因為如此,閣中的管事才會看中她,并願意花費精力與财力去培養她吧。
安生默默地注視着眼前這位楚楚可憐的女子,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親近之感。
這種感覺十分奇妙,就好像他們二人在很久之前便早已相識。
眼見着剛才自己所說的那些話似乎讓面前的姑娘産生了些許觸動,安生微微一笑。
她趁熱打鐵地繼續開口問道:“既然咱們能在此相遇,也算得上同病相憐。我名叫安生,不知姑娘如何稱呼呢?”
聽到安生的詢問,姑娘稍稍遲疑了片刻,随後才張開那略顯蒼白的嘴唇,用略帶一絲沙啞的嗓音輕聲回答道:“想兒……”
安生趕忙手腳麻利地倒了一杯水,遞了過去,臉上帶着關切的笑容說道:“來,快喝口水吧,潤潤嗓子。”
那女孩子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露出一抹感激的微笑,輕聲說道:“多謝姐姐了。”
她輕柔地接過杯子,小口小口的喝起水,急促的吞咽聲在屋内響了起來。
安生靜靜地站在一旁,看着女孩子喝水時娴靜的模樣,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看起來這位姑娘倒是個好相處的!
要知道,她最害怕碰到那些無論如何苦口婆心相勸都絲毫聽不進去、而且又吵又鬧的難纏姑娘了。
若是真遇上那樣的主兒,恐怕自己這當丫鬟的,得跟着一塊受罰。
女孩擡起頭望向安生,眼神之中流露出一絲好奇與關懷,柔聲問道:“姐姐,你的日子過得很艱難嗎?”
看到女孩竟然主動開口與自己交談,安生心中一喜。
她趕忙振作精神,回道:“可不是嘛!每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從日出幹到日落呢!”
“之前呀,不是忙着清掃永遠都掃不淨的落葉和塵土,就是清洗堆積如山的衣物。”
“如今能被派遣過來伺候你,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呢!”
安生并沒有說謊話,不過她為了讓面前這位姑娘心裡能夠舒服些,便故意将自己的表情和說話的語氣都誇張了幾分。
聽到安生這麼說,想兒不禁顯得有些局促不安起來。
她輕輕地擺弄着手中的杯子,略帶羞澀地小聲說道:“原來是這樣啊......實在不好意思,剛才我因為哭得入神,所以沒有回應你。”
安生笑着寬慰道,“沒事的,你可不要再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