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寂看看他再看看鮮亮的湯,湯裡飄動的幾抹綠色讓她搖頭:“我不吃香菜。”
沈紀琛聞言,攪動幾下,緩緩開口:“隻有香菜葉,沒有香菜杆。”
旁人都知道雲寂不吃香菜,他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雲寂介于吃和不吃中間,能吃但是挑部位,她最愛在湯裡加切碎的香菜葉,最讨厭的是香菜的梗,汁水散發着難以言說的味道,在外邊吃飯時她不喜歡麻煩,所以一直宣稱自己不吃香菜。
這個習慣,隻有家裡人知道,她不記得自己有和沈紀琛說過。
難道又是軍師告訴他的?
雲寂低頭一看,确定飄着的還真是香菜葉這次喝了一口。
這味道,雲寂擡眸看她,眼睛裡滿是疑惑:“這雞湯不是你煨的?”
“是我做的。”
雲寂猛地站起身,離開餐桌:“你是不是去過我家?炖雞湯時放百合花是我媽媽的手藝。”
她直勾勾盯着沈紀琛,眼睛裡飽含愠怒。
雲寂現在才知道他口中的軍師是誰。
“我路過順便看看爸媽。”沈紀琛耐心解釋。
他去過她家,會說些什麼呢?雲寂心裡很抵觸。
這句話在她眼中無疑是威脅,她不想用不體面的方式鬧到長輩那裡,好聚好散才是她的目的,此時此刻,她更多的是不知如何面對爸媽的恐懼,她深知這場聯姻背負的是家族的憧憬,而她即将辜負他們的期待。
雲寂滿眼鄙夷:“隻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我們要離婚的事早晚瞞不住雙方長輩,等事情都處理妥當我會親自和爺爺以及我的爸媽說清楚,畢竟是我要求的離婚。”
沈紀琛走過去攥住雲寂的手掌,和她平視,眼睛裡充滿不解:“那我在你心裡算什麼?這些年平心而論,我對你和整個雲家不好嗎?你有沒有想過沒了沈家這個鍊接,雲氏集團難以維持局面,你在娛樂圈也會失去最大的底氣,若是今天執意離開,你支離破碎的家族就要同沈家和我再無瓜葛,沈太太!”
雲寂掙開他的手,搖頭苦笑:“你終于還是搬出了最大的底牌,你可以威脅他們,可是我們并不像作為你和你的家族的附屬品。沒錯,你作為一個丈夫、女婿的确挑不出一丁點的錯處,我是一個感性的人,也喜歡感情用事,不能接受沒有感情的婚姻關系,你想知道我到底為什麼離婚嗎?那我一點點告訴你。”
“在道義上我不該介意你和我父親拿我做交換,畢竟雲家也是獲利方,但是在情義上,作為你的妻子和戀人,我有介意的權力,當年盛大的結婚儀式并不是給我的寵愛,而是你接手權力的加冕;這麼多年你也從不記得我們任何一個紀念日,包括最重要的結婚紀念日,對你來說戴婚戒都是麻煩,終歸還是不夠在乎;你也從來不和我交心,有關你母親的事情你從未親口告訴過我分毫,反倒需要和你相交相識多年的異性紅顔知己來向我科普,我就像個笑話一樣說不出話。最重要的一點,如果不是當初醉酒我們發生關系,你是不是徹徹底底從頭到尾就把我當成一個交易品。”雲寂一口氣說完這些,已經泣不成聲。
她已經盡量收着情緒不至于歇斯底裡,不想在分别之際給她留個潑婦的印象,不過也無所謂了。
沈紀琛閉了閉眼,聽着她從未訴說過的内心苦楚和委屈,一句話都說不出,望着梨花帶雨的她,他上前将她攬入懷中,舌尖抵着後槽牙,心疼從胸腔蔓延到喉間,唇瓣用力抿着,發不出任何聲響。
頸間黑色襯衫已經被淚水浸染,雲寂在不住地顫抖,他輕輕撫摸着她的頭發,眼神中滿是愛撫。
直到雲寂将壞情緒發洩完畢,才從他頸窩離開,眼睛泛紅,轉過身不讓他看自己,垂眸間肩膀不停聳動顯然還在抽搭。
沈紀琛縱使有千般解釋的言語都在她的眼淚中變得淺薄,任何話都敵不過這三年來她的切身體會。
“伊伊,東西都收拾好了。”芳姨站在二樓樓梯口,拉着兩個行李箱。
雲寂擦幹眼淚回身将放在沙發上的文件袋拿過打開,裡邊裝的是離婚協議書。
她伸手遞過去,沈紀琛沒有接,而是始終盯着她,幽深的眼神宛如一團死水,沒有生機。
這種狀态下,雲寂也不奢望他能立刻簽字。
她将文件放在飯桌上,上二樓幫芳姨般行李。
雲寂先接過她懷裡的姜茶,繼而詢問道:“墨玉鈴铛找到了嗎?”
芳姨面露難色,歎氣道:“找是找到了,不過已經被摔成了兩半。”
墨玉鈴铛是當時沈老爺子對雲家口頭娃娃親的信物,如今被摔成兩半,也是昭示他們分崩離析的結局吧。
一切都是有寓意的,雲寂從她手中接過,鈴铛正中間有道斑駁裂痕,無端讓她想起破鏡重圓這個詞語。
破鏡怎能重圓呢?
雲寂抱着姜茶不敢離沈紀琛太近,大理石餐桌面對面,雲寂緩緩摘下手下的婚戒,和墨玉鈴铛一同壓在離婚協議書上。
轉身離開之際,終于傳來沈紀琛的聲音。
“你胃不好,别吃生冷辛辣,還有,調理的中藥不要停,對你身體好。”
雲寂頭也不回地離開。